已讀不回的訊息

    「啊！」我從睡夢中驚醒，倒抽了一口氣，甩了甩頭，方才知道剛才等訊息期間不小心睡著了。我爬起床打開了他送給我的小檯燈，拿起手機雙眼無神地看了看，原來已是傍晚十一時。再次打開訊息頁面，「對不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是我不對，你能原諒我嗎？」這句話的右下角已無情出現了「十分鐘前已看過」的一行，我的額頭留下了汗珠，後背的汗氣令我感到一陣寒意。我咬著嘴唇，靈魂彷彿墮緊冰涼混濁的海水之中，嗆進海水窒息得難受，肉身卻同時如臥針氈，輾轉反側也備受煎熬，恩緒錯落在今天的點點滴滴，我不斷回想著如果當時某一個決定有所不同，對方是不是便不會選擇以「已讀不回」把我拒之門外呢？歉疚在黑暗中流淌，翻來翻去也找不到出口，長夜漫漫也沒有帶走絲亳悔意。
       思前想後，今日早上的情節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腦海，內疚的滋味愈加滾燙灼人，在漆黑的夜裏無比強烈。「既然你專題研習不跟隨我的心意，我們便絕交吧！我從沒有把你當朋友，你滾吧！」今天早上說出這句衝口而出的話後，心似乎在那刻沉沉地下墮，這種感覺十分難受。當時的我看到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拳頭在身側捏得很緊，卻倔強地遏止住自己想追上去的步伐，直到目送他慢慢離開，懊悔才一點一滴後知後覺地湧現，從無到有一下泛濫成災。當時的我再也按耐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拳頭一下一下用力捶著膝蓋，疼痛卻不能緩解內心的鬱悶。
       黑夜裏的房間，只靠他送給我的小檯燈勉強提供一點光亮，卻反而令房間顯得更漆黑。我覺得自己就是那臺燈，根本無法孤身一人承受被「已讀不回」的黑暗。再一次打開手機，「已讀不回」依舊不改，我不斷竭力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但名為「後悔」的猛獸伸出長長的爪子撓著我的心房，內心痛癢難當，卻無從紓解。那句衝口而出的說話，明明應該和我們之間許多的衝動和玩鬧一同風過無痕。但我想起他凝固的表情、想起中間的大片沈默，想起他透過已讀不回潑我冷水，總像卡在喉頭的魚刺，拔不掉也吐不出，卻一觸及便會隱隱作痛，提醒我覆水難收，無心之失無法回首。相信我那句隨口而出的說話也像魚刺一樣刺在他心裡，魚刺或許總有一天會消失，但傷口一直都在，縱容癒合也會留下痕跡。這應該就是他已讀不回我的原因吧？
       既然他不回覆我，不如睡覺算了，但萬一他只是忙才不回覆我呢？我始終不願相信多年意氣相投的好友會因我一時意氣用事的說話而把我們友情的橋斷絕的。「在嗎？」這句簡短的話我翻來覆去打了又刪刪了又大，總是找不到一句更好的句子。糾結良久，還是把心一橫，點了發送。我看著聊天介面上的兩個灰勾轉藍，對方卻久久沒有回覆，並沒有我期望看到輸入中的字行。我閉眼數秒，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清新的空氣吸入胸膛深處。再次打開雙眼，紊亂的眼神仍舊還在，「已讀」的標記也沒有絲毫改動。我心中浮現過無數個壞或更壞的可能，他是不是不想理會我了、是不是不想原諒我了，是不是已經恨透我了？擔憂的念頭就如同無法斬草除根的藤蔓，在心中瘋狂滋長，縱橫交錯，遂生成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像要把我吞噬。難道我們的關係真係不能回到友好的時候？
        似乎他不會再回覆我了，還是睡覺吧？再一次以僅存的希望看了看手機，「已讀不回」的事實依舊不變。再看了看時間，時間剛好是零時零分，是在告訴我重新開始嗎？試了不同的方法催眠自己，用力地緊閉雙眼，卻始終不能入睡，是他送我的小檯燈太耀眼嗎？我伸出手把小檯燈關掉，舊日和他的友情在我衝口而出的說話後，只剩下眼前僅有的小檯燈。昔日的友情也許難以留住，但猶幸我有他送給我的小檯燈，為我留下了一絲回溯的線索。至少那時，我們未曾已讀不回對方，更未曾走散……
       願我往後的說話都由冰冷刺骨的說話化成陽春三月吹拂的春風，溫柔別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