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樹下

鳳凰樹下
        昨夜，收看新聞報導時得知小時候居住的屋苑發生火災，在電視螢幕上看見了被火燒得焦黑的單位，而立在涉事單位大厦旁邊的鳳凰樹也不幸被燒毀了。據說是因為樹離起火的單位太近，昨夜火乘風勢吹到鳳凰樹那裡去，樹就這樣被燒焦了。

        我呆呆的看著屏幕上那棵焦黑的鳳凰樹，想起了一段已經快被遺忘的歲月。

        二十年前左右，家人帶着還在襁褓中的我從九龍搬到了南區，聽阿嬤說，因為爺爺和爸爸都在這邊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所以我們才要搬到這個屋苑裡去。屋苑座落在香港島的南邊，頗為偏僻，要走過一條長長的斜坡才有交通工具和食肆，屋苑旁邊卻有一個公園。公園不大，也沒有特別的設施，只有兩道滑梯和蹺蹺板。因爲公園被人造斜坡包圍著，所以四周植物也不多，唯獨是有一棵很大的鳳凰樹。

        鳳凰樹長在公園的北邊，與屋苑其中一樁大廈十分接近，但是卻它從沒有長到大廈裡去。記得，每逢夏天，鳳凰樹就會長出一朵朵鮮紅艷麗的鳳凰花，我與住在附近的孩子們在公園玩耍，最喜歡就是在鳳凰樹下躲貓貓和乘涼。微風輕輕吹過，鳳凰樹上的花被刮下來，花瓣接二連三的順著一個方向下墜，像是一道紅色的簾子，花最後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漂亮的花海。六月的蟬鳴，小鳥的啼叫，孩子們的嬉鬧，植物與土壤的香氣，以及飄落的鳳凰花，總讓我情不自禁地在鳳凰樹下轉圈。我自覺就是一個花公主，花兒都為我而起舞，樹木都為我而搖擺。其他孩子看著我，有的在旁邊拍手，有的甚至與我一起轉圈，我們笑作一團，童年時純真的快樂總是這麼簡單。那是一段溫馨，柔和的歲月。

    這一段快樂的時光直至到我十二歲那一年畫上了一個句號。那一年爸爸決定帶著我和媽媽搬到天水圍，搬家後起初我還會偶爾回到這個屋苑探望爺爺奶奶，但是隨著學業越來越繁重，回去的次數越來越少。直至爺爺奶奶去世後，我便再也沒有踏足這個屋苑了。

        回過神來，新聞報導員已經在報導其他的新聞。回憶總是溫柔的，卻又使人惆悵。思來想去後，我決定回到以前的屋苑看看。

        翌日，恰好是公眾假期，我轉了幾次車才到達了目的地。四周的環境變化頗大，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走上斜坡，屋苑倒是變化不大，應該從沒有進行任何的翻新改動。話説起來，我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沒有回來了。

        由於我已經不是住客，所以不能進入屋苑大廈裡。路過小時候居住的大廈時，我看見了小時候常常請我吃糖果的保安叔叔，沒想到他還在這裡工作呢！他似乎察覺的我的身影，抬頭瞥了一眼，再沒有別的，看來已經不認得我了。我看著他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細心的留意著閉路電視，然而歲月在他的身上悄悄留下了痕跡，他兩鬢已經斑白，皺紋也爬到了他的臉上，我才發現，時間從來不會放過誰。

        從童年的居所離去後，我便走到旁邊我昔日最愛的公園看看，看看昨天被火所傷的鳳凰樹，但是走到那裡時，才發現公園已經被拆卸了，旁邊有一張通告，說明不久之後這裡將會被改建為其他的設施。我細細的閱讀這兩行文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失落，彷彿我好像失去了什麼似的。我走了進去，裡面的滑梯和蹺蹺板已經被搬走了，四周變得荒蕪。我想起了昔日與同伴在樹下玩樂的時光在腦海中重現，樹的影子為我們遮蔭，有時候會有一絲俏皮的陽光從樹葉中透射到地上，在地上映照出一片片漂亮的樹影。孩子們四處追逐奔跑，玩累了，我們便靠著粗壯的樹幹休息，或者無憂無慮地在那裡午睡。我可以說，這棵樹盛載著我的童年，以及純粹的快樂。我從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日，我總是以為，這個公園會一直陪伴這裡的居民。

        我按捺著心頭的悲戚，朝著鳳凰樹的方向走。

        因為昨夜的大火，孤零零的鳳凰樹樹冠已經禿了，而本來強壯的樹幹也變得脆弱，焦黑。樹的四周被封條圍著，因為樹已經活不下去了，恐怕會有倒塌的危機。以前那些可愛的樹影，孩子的嬉鬧，也不見了。是因為樹已經枯萎了嗎？

        風起了，但是再也沒有鳳凰花飄落，我也不再是從前的花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