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之我見(2)

      最好的朋友的生日又快要到了，我在此之前便已經立下了「豪言壯語」，說要給她買一份讓她一看便會驚喜的禮物。於是，在這個週未，我終於從繁重的課業中掙出，興致勃勃地去禮品店給她挑選禮物。週末的禮品店總是人頭湧湧，大概大家也是想趁著這難得的假日給別人挑選一件滿意的禮物吧。

     我努力從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擠了進去，卻看著這琳瑯滿目的禮品架傻了眼，不知道應該送什麼才好。我左看右看，一時覺得這個筆筒十分可愛，一時又覺得那邊那個抱枕軟綿綿的，手感很好，左思右想無法作下決定。突然，我聽見了站在我旁邊的兩個女人的議論。她們是三四十歲上下的樣子，一個身型矮胖，另一個身型高瘦，看著禮品陳設櫃裡的水晶擺設，低聲議論著。只見矮胖的對高瘦的那位說：「哎呀！你快選個貴的吧，你若是想給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就必須要選個能給老師深刻印象的。」高瘦女人看似有所猶豫，她慢慢地說：「還是別了吧。讓小朋友給老師畫一張賀卡不是更有心思嗎？老師不會計較這些虛禮的吧。」矮胖女人用一種「為什麼你還是不開竅」的表情盯著她，她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這你就不懂了。大家都送貴的，就你送一張卡，不是丟人現眼嘛！還有現在送禮物哪有講什麼心意的，大家都喜歡挑貴的送。你的禮物越貴啊，別人感受的心意就越多咯。」高瘦的女人又說：「我們小時候也不是教師節就送一張卡的嘛⋯⋯」矮胖的女人打斷了高瘦女人的話：「現在又怎麼能夠和以前相比呢？現在啊，人都是會進步的。總之你聽我，送個貴的準沒錯，老師肯定會更加照顧你家小孩的。還有，別忘了在盒子裡再放一張購物優惠券喲！禮多人不怪嘛！」高瘦的女人無法，只能招來售貨員，跟她說需要這個水晶擺設，帶著還是一臉不解的表情，去收銀台買了單，並又在矮胖女人的「指導」下，買了最貴的禮物盒把擺設裝起來。

      我有點一言難盡地看著那兩個女人離開的背影，看著空了一個位置的禮品櫃若有所思。我也要買一個很貴的禮物給我的好朋友嗎？是不是我買個很貴的禮物給她，她就會感到驚喜呢？她會因為收到了這麼貴的禮物而會對我更好的吧？會嗎？難道這就是送禮物的秘笈嗎？我還是感到很疑惑。我仍然在禮品店內閒逛著，腦海裡一直迴響著的是剛才那兩個女人的對話。不如我還是一勞永逸地選個貴的禮物吧，無論如何都可以起到先聲奪人的效果。

      於是，我在禮品店裡逛了一圈，看了又看，看到了一瓶新推出的墨水。朋友是一個喜歡寫鋼筆書法的人，我見到她常用的鋼筆墨水品牌出了一種特別的新顏色，是一種很夢幻的藍紫色，朋友向來是紫色的狂熱愛好者，這瓶墨水的確是讓朋友喜愛的不二之選。但是，我耳邊又響起了那兩個女人的對話，「送貴的準沒錯」。還是買一個貴的吧。最終我選擇了一個價格昂貴的水晶筆筒，並且細細為它準備包裝。

      在朋友生日那天，我帶上禮物，興致沖沖地來到她家參加她的生日聚會。到了拆禮物的環節，她首先拆開了我送的禮物，水晶做的筆筒在燈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她彷彿被水晶的光閃花了眼睛，她瞇了瞇眼睛，沒有露出我意料之中的驚喜神情，但她還是笑了一下，擁抱了我，說她很喜歡，謝謝我的心意。接著她拆開了下一件禮物，竟然是那瓶我在禮品店中看中的墨水。朋友的眼中閃爍著被理解的光芒，她珍而重之地把墨水放在手上，像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她興奮地說：「謝謝！這是我想要了很久的墨水，太好看了，你有心了。」我有點疑惑，禮物不是送貴的，才顯得心意的珍重嗎？為什麼？我朋友沒有欣賞我漫溢的心意呢？為什麼她欣賞的眼神卻投射給了那瓶價格遠遠不如我的墨水呢？

      晚上回到家時，那句「你有心了」還是一直在我耳邊縈繞著。我不是已經按照了那個女人的話，送貴的，才可以顯得我心意的珍重嗎？為什麼她依然沒有欣賞我的心意呢？我想了又想，想起了女人曾經提過「現在還講什麼心意呢？」，我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她們送禮物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討好老師，為了自己的孩子得到老師更好的照顧，在她們看來，送禮物其實不是講究心意，而是講究禮物本身的價值是否能夠讓別人另眼相看。而我，卻只是聽了她們的片面之詞，便武斷地認為送貴的禮物方可讓別人對我刮目相看，到後來，明明我也曾經看中了那一支墨水，卻因為陷入了送禮物必須要送貴的怪圈，輕易地放棄了那一支墨水。我就是為了那一句「我要讓你一看便覺得驚喜」的豪言壯語，為了我可憐的好勝心，輕易地便被那位婦女的「價格代表心意」的理論帶偏了。我送她禮物，本身就是為了表達我對她的生日祝福，送的是一份心意，而不是需要和他人比賽。對於親近的朋友而言，你真誠的心意，你用心地理解她的喜好，其實更為重要，她欣賞的，也是你真正的心意，而不是禮物價格的高低。

      但是，那位婦女對於送禮的看法就是這個社會上對於送禮比較普遍的看法，送禮不是送心意，而是為了達成自己目標的一種手段。為什麼會選擇價格貴的禮物，是為了用價格昂貴來給人一種，收到了這種禮物就是蒙受了我很大的恩惠，所以你必須要回報我。但是，經過了這件事，我真切地意識到，禮物外在的價格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送這份禮物的心意，心意到了，就算送一張薄紙，別人也會領會到你的真情實感。依我看來，那位婦女所謂的「送禮」更像是一種充滿著世俗氣息的利益交換，沒有任何真情實感。送禮的本意應是將自己的心意寄託在禮物之上，傳遞給對方，若是沒有情誼的寄託，這也不能構成「送禮」了吧。我倒是希望，那位婦女的「送禮」往後可以少一點吧，畢竟真心難得，我們大抵也不需要這種虛偽的利益交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