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停住的瞬間

 

  「考試時間尚餘十五分鐘！」這的確不是一個好時機去放空，但誰叫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呢？即使我離窗戶很遠，我仍能感受到陣陣清風，不但吹亂了我的頭髮，也令我的心泛起了一絲絲漣漪。桌上的白色試卷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突兀，多次的翻閱和檢查令紙張變得凹凸不平。待我發現試卷上又多了一道摺痕時，我早已沒有心思去撫平它。與其他正在奮筆疾書的考生不同，我注視着投映屏上的倒計時，第一次感受到時間的緩慢。可能是清風過於柔和，也可能是考生們的寫字聲過於治癒，我竟然從考場中尋得一絲安寧。

 

  複雜的人際關係、忙碌的日常生活、沉重的情緒問題，都一一地隨着清風暫時離去，長時間皺着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我開始享受這僅剩的時間，不再執著過去，不再浪費現在，不再擔憂未來。可惜的是，這一瞬間終究不是永恆。在我踏出這個考場後，所有東西都會隨着大風歸來，打回原形。

 

  「考試時間尚餘十分鐘⋯⋯」 監考老師和以前一樣，不斷地重複着注意事項，生怕我們因此扣分。我也只能裝模作樣地翻了幾下，再次忽略了那些褶痕。和咋天晚上一樣，我伏在桌上，盯着模糊的木紋發呆。昨天一疊又一疊的書本變成了現在寥寥數張的試卷，這叫我如何面對？「咚咚」我一抬頭，就看見監考老師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着我，指尖又在我的試卷上戳了兩下，就緩步離去。我重新坐好，將視線從桌面移向時鐘，默默地數着時間的流逝。只有十分鐘了⋯⋯ 專屬於我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

 

  我不再感受到時間的緩慢，取而代之的是時間飛逝的壓迫感。這十五分鐘可說是我的氧氣瓶，在我快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時，令我可以堅持下去。如今風停了，時間也到盡頭了，那麼我又何去何從呢？

 

  「考試時間尚餘五分鐘。」時間是不可逆轉的，無論是時針、分針還是秒針，都需要緊守崗位，所以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機會去思考所有事情了。雖然我離窗邊有點遠，但我相信那邊的景色一定很美麗，只不過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若能停在這一瞬間，我會走到窗戶旁，擁抱一陣又一陣的清風；我會伏在桌上，思考世間萬物；我會拿起一枝筆，修改一些答案。

 

  「考試結束！請各位考生⋯⋯」 我撫平了試卷上的每一個摺痕，卻無法撫平我自己⋯⋯

 

  原來遙控器上根本沒有暫停鍵，只有一個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