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理的滋味

        人生總會因不同的人而感受到不同的滋味。而這一個人，不僅帶給我回味無窮的味道，更令我變得成熟。他，就是我以前的班主任——郭家豪老師。
        和他初次的相遇，看不出他有什麼特別，平凡得就像白飯一樣，淡而無味。我也不禁懷疑：他真的是其他同學所說的「最佳老師」嗎?
        漸漸地，我咀嚼着白飯才發現它的甜味——他與其他老師的分別在於，他更幽默，更會帶動氣氛。他的教學方式十分特別，像在我們之間下了提升專注力的藥物，令我們儘管多累也好，只要他一出現在課堂，整班的氣氛也由死氣沉沉立刻蛻變成朝氣勃勃。
        中文講求培養「讀、寫、聽、說」四種能力，那時的我自認作文不錯，對各種修辭運用瞭如指掌。沒錯，以前的我就是如此驕傲自大。但他，卻在新學期的第一篇文章，給我劃了一個大大的交叉，並寫下「內容表達欠佳」。當我收到我的作文時，心情猶如晴天霹靂，被那僅僅及格的分數給驚嚇了。眼看平日遜色於我的同學獲得佳績，這種感覺猶如喝了一杯沒有稀釋的檸檬水，卻說不出它的味道。
        下課後，我還是扺受不住心裏對分數的質疑，上前質問他:「為甚麼我只得這般分數?以我的實力，這種分數根本不存在！」並把作文狠狠地扔在地上，把低分的責任全都推在他身上。他沒有說話，轉身並緩緩地拾起我的文章，取出一直掛在他胸口袋前面的紅筆，不停在我的文章打圈圈。我在旁邊看着他，壓根就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不過我那暴躁的心情也在寂靜的環境下慢慢地平靜下來。
        良久之後，「滴答」一聲打破了沉寂的環境，紅筆馬上跳回他的胸袋。他把文章交還給我，並和我說明不同的扣分點：「這裏其實可以用比喻啊！如果你用多點修辭，不但效果會更好，分數還會更高呢！還有……」我聽着他的講解，心情漸漸由平靜轉為尷尬：前一分鐘才想跟他撕破臉，但他竟然沒有介意，更手把手地教導我如何拿取高分。我才發現文章表面上天衣無縫，但內裏錯漏百出，心裏不禁浮出了「羞恥」二字：這麼多錯誤，合格已經是萬幸了，還妄想要高分？癡心妄想！儘管如此，我亦感謝他所教我的一切。
        從此以後，我發誓，要更謙虛。但，年少輕狂的欲望亦在蠢蠢欲動。
        小五，是我玩得最瘋癲的一年，玩的方法應有盡有、層出不窮。當然，有老師欣然接受，自然有老師深惡痛絕。這些老師的不滿也理所當然地傳入郭老師的耳中。
        在一節朝氣勃勃的中文課後，郭老師沒有如常跟我們道別，反而肅靜下來。而我們亦安靜了下來，課堂氣氛亦由熱血沸騰，變成死氣沉沉。
        他忽然語重心長地說：「玩，是人必需的元素；但玩得太過火，便會造成反效果。大家在做每一件事前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三思而後行？要不然，下次說這些話就不是我了。」每一個人，包括我，都感到喉嚨被嗆到的感覺，和吃辣一樣，慚愧的心情更是警誡了我，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我看了看時間表，原來，明天是旅行日。
        今年的旅行地點，是海洋公園，是海洋公園！辛苦了這樣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更開心的是郭老師也會跟着我們去！想到這裏，期待值早己爆表，雖然曾經有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我還是被他上課時的「魅力」感染到。
      「輪到你們了！」職員貼心地提醒我們。我們不懷好意地拖着郭老師前往碰碰車的場地。「我真的不行啦！我有高血壓，玩不了啦！」聽着郭老師的哀號，我們沒有理會他，把他推到碰碰車的旁邊，他也十分合作，帶上了安全帶，靜候着開始的鐘聲。
        轉眼間，鐘聲一響，尖叫聲、碰撞聲一起合奏的演奏曲開始了。大家興奮地將自己的車直衝向郭老師的車，郭老師被我們卡得死死的。他苦笑着，拼力地打算離開這堆「瘋子」，但完全無補於事，而我也融入了這片歡樂的氣氛裏。
        碰撞聲響徹了整個遊樂場。我們真的像瘋子一樣，毫不保留地測試碰碰車的堅硬程度。而我，更拋開了保持克制。這種甜甜的感覺，就像小孩子得到想要的東西時的喜悅。而郭老師就像畫家一樣，為我們下了如此美麗動人的畫面，給我留下如此美好的回憶。
      「快樂不知時日過」瘋癲的碰碰車終於結束了。
         學期的最後一天，郭老師給了我們一個驚喜，他打開電腦，拉下屏幕。我還在想：他還要教書嗎？他打開了一個檔案。音樂隨即播放。螢幕上顯示着我們一起度過的回憶，一幕一幕地呈現出來。我看着以前毫無畏懼且天真爛漫的我們穿梭在不同的地點，心裏不禁有幾分感慨。沉寂長久的眼淚亦流了出來。淚流滑落，舌頭碰到了眼淚，鹹鹹的，像海水。而這一個學期，亦無聲無息地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可惜的是，他並不會跟我度過小學的最後一年。當我還在失落之時，突然間想起他曾教我的《水調歌頭》：「人有悲喜離合，月有陰晴月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是的！人有相聚就必定有分離的一天，但如果珍惜和他相處的每一天，即使分隔多遠，也不會感到失落。雖然沒能常常見面，有點苦澀的感覺，但當我再回想彼此的回憶時，也沒有遺憾。多謝你！郭家豪老師，跟我說了如此多的大道理，教授我這麼多知識，令我由一個自大，做事不動腦的人蛻變成成熟的人。儘管之後可能遇到更多不同的老師，但您，依然是我的「最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