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體會深刻的遊歷

頂著烈日行走數個小時，我終於來到著名的信陽城城牆遺址之下。雄厚方正的城牆橫豎眼前，巍然屹立，如山岳聳立般予人深沉敦實之感。而這面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城牆傲立一方，千年內一直固若金湯地鎮守在此地，守護一城一國的子民安危。城牆可以看得出來大致保存完好，糯米漿鑄成的城磚仍舊堅硬無比，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許多牆磚上都已生出了裂痕，裂痕裏更叢生著點點青苔。植物與蘚類共生，交錯在這座屹立千百年的城牆之上。城牆灰青的暗色彷彿訴說著流水般逝去的時光，歷史的厚重和蒼涼感撲面而來，我情不自禁地一嘆，想起讀書時讀過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來。

  沿城牆施施而行，我輕撫牆上的細微凹痕和損毀痕跡，又回望身後黃土千里，寸草不生。漫天黃沙與天邊相接，不見盡頭，廣袤的土地上一片肅穆和單調。環視古城四周，雖沒有連綿的巍巍高山，卻仍有黃沙堆砌而成的沙丘。遠方人家炊煙裊裊，又讓我想起狼煙滾滾，戰鼓聲響，軍士們便在這廣闊無邊的大地上作殊死搏鬥。兵卒們以血肉之軀，尺寸之鋒抵擋外來者的侵襲，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腥風、斷劍 、哀嚎，戰場上一片狼藉，而兩軍兵馬踐踏而過，獨留滿地狼藉。想到這裏，我不由心中惻然，想兵荒馬亂之時，又有多少人家被迫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從此天各一方或是參商永隔?人常說一將功成萬骨灰，可人命不分貴重，死亡天下同重!幾千年來，人們為私慾，為利益，為一切你可以想像的事物，為一切虛無漂渺和不可捉摸 ，亂哄哄地一頓你争我斗，最後到底換來了什麽?是至尊帝王帶來的無限孤寂，還是兔死狗烹後的無人可信？寡人、寡人......到最後，不過是孤家寡人罷了。我們都不過是肉體凡胎，幾十年後便會化作一堆白骨，唯有那些死物石頭，如眼前古舊的城牆可以長駐而已。人總是以為自己可以勝過天命斗得過鬼神，殊不知到頭來連一顆灰塵，一捧沙礫都斗不過。

  我心中百感交集，走過城頭上的慢道，看見有許多遊人在觀賞，卻突然聽到某導遊的聲音至離我不遠的炮台傳來。側耳傾聽，不由心中一動：「七百多年前，有一位姓呂的將軍駐守此地，抵抗外族日漸猖獗的入侵。然而朝陸腐敗，奸人弄權，皇帝連邊城正遭外族入侵也全然不知，只道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和，一直都沒有派兵遣卒增援信陽城。呂將軍自知城破只是早晚的事，卻不忍百姓遭外族殘害，於是在全無增援的情況下死守信陽城，屢屢擊退敵人。直到外族人因久久攻城不下，為洩憤而在攻佔另一座城池的時候屠城，呂將軍害怕再僵持下去信陽城也難逃屠城厄運，這才選擇投降。據聞，他在做此决定時曾對身邊的侍從說了一句話:『今日下此决定，不為昏君奸臣或是所謂國家榮辱，只為我身後千千萬萬的百姓著想』......」

  導遊的聲音逐漸遠去，我心中暗生欽佩之情：不為什麼朝廷家國，只為保全百姓姓命而甘願束手待縛，承受罵名，此言此舉至誠!想那呂將軍身處數百年前崇尚尊君愛國的封建社會，亦能有如此思想，真是難得。

  此時正是接近黃昏的時候，天地間有絲絲清冷之氣，城內的現代房屋和街道籠罩在柔和的陽光之下，一磚一瓦都似在生光。青石鋪就的街巷上，旅人匆匆而過，神色卻依舊安寧閒靜。信陽城歷經百年風霜，城內已經沒有多少遺跡，而是盡被現代房屋設備代替了。我便站在城頭上，沒有一點入城遊逛的興趣。儘管如此，我彷彿仍能從古城的遼闊空間中感受到一些當年陵城的盛世繁華。看著清澈的一江春水，我幻想著陵城燈火徹夜長明，美酒傾入飄浮著河燈的江水中，隨著一聲聲炮響，絢麗的火樹銀花綻放在天際間；那處長亭又或許常有文人騷客聚集，煮酒論天下豪傑，曲水流觴，風鈴輕響，談笑聲不斷。

  暮色漸濃，旅客都漸散去，我卻想起金庸先生曾寫過的一番話：「我深信將來國家的界限一定會消滅，那時候 『家國』、 『抗敵』等等觀念就沒有多大意義了。」我看見夕陽柔和的光暉灑照神洲大地，不由輕聲呢喃：「但願如此。」

註：南宋「襄樊攻防戰」中呂文德守襄陽城六年後投降，未幾南宋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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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傑靈女子中學 (S5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