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與魔法 1

我待在後台，緊緊握住手上的硬幣。平常我大概會更悠然自得，用這老夥計玩一兩個小把戲，但視乎現在手抖動的頻率，我認為硬幣再落下來時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概率會比較大。

「嘿，放輕鬆。」我吿訴自己，「大魔術師的手可不能抖。」

我深呼吸，搓了搓手，在這個位置只能聽見糢糊的音樂及歡呼聲，我清楚這將會是我這樣的人能迎來的最大轉機。

舞台助理走進房間，安靜地把我領到幕後，又默默離開。

我已經聽見了司儀的介紹，但我並不覺得我已準備好踏進聚光燈下。

我再次搓了搓手，在司儀緊張警告的視線下，提起禮帽走出布幕的掩蓋。

我清楚感覺到視線的炙熱，近乎可以將所有膽敢踏上舞台的人熔在那之上。我緩緩提步到舞台中央，將禮帽拉到胸前。

向未來的虛想榮耀致意。

那鬼東西還在追我。

我在街角喘著粗氣，連忙點了那支先前卷的煙，充滿怨氣地深吸一口，在差點被嗆死的情況下把煙灰倒到手心，含糊唸了句咒語。甩了甩被燙得發紅的手，駡了幾句怱怱把煙踩滅。

我已經看見那東西在大街中央向我衝過來，不行，咒語還沒凖備好，而看著它帶來的煙塵滾滾，我很確定我的肺部承受不起長時間奔跑及高粉塵環境。

所以這輛車一定是上天的恩賜。一個咒語爆開車門，我滿懷感恩地衝上後座，在司機的破口大罵下用一張大鈔堵住他的嘴。再次感謝身處這個有病的城市。

我半死般躺在座位上，咬牙切齒。

狼狽翻身扒著後窗看那東西翻出的塵霧，我肯定今天就該死的不該出門。

看見那塊大路牌，我知道差不多了。

撐著座椅借力跳下行人路，沿路狂奔，順路收獲了幾句友好的關懷家父家母。

沒關係，被追著我的那隻玩意碰一下，他們今天就不會再有好心情了。

我不過是小小的幸災樂禍了一下，差點就丟了命。

那惡靈的爪子碰到我了，我打了個寒戰，本能就告訴我扔團咒語出去。

它用完美的姿勢閃避過了，我努力抑壓鼓掌歡呼這不合時宜的嘲諷想法。

可惜失手是有代價的。

我親手見證自己的咒語擊中它身後的建築物，惡靈順勢包裹了我的全身。

該死。

我完美地完成了第五十二次大表演，拿到的酬金已經足夠為自己買一座表演場。

哼著小調走出燈火通明的大廳，縱情享受祝賀、恭維與美酒，我彷彿聽見了錢幣一枚枚轉入銀行的碰撞聲，於是愉悅地與金錢跳了一曲華爾茲作歡迎，或許我是踩著小跳步離開的。

我從口袋裏摸出硬幣，在快要摸不著調時輕輕的吹了個口哨，順勢把它住上拋。

那代表我半生努力的劇院在我身後炸裂，硬幣最後在地上轉了個圈，被震波順勢推著飛出遠方。
我連轉身看一眼也來不及，便面貼地倒在碎石上不省人事。

從不記得我有甚麼仇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