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令我成長的離別

枝繁葉茂的大樹枝葉交錯，經過一場春雨的洗滌，嫩葉上都積聚了水珠，傳來一陣潮濕的清香。那是我八歲的一年，爸媽忙著把客廳裏紅色藍色的大袋子搬上推車。

剛好是正午時分，烈日當空，陽光照射著田野裏那些耀眼的回憶，灑在粗糙的瓦屋牆上。門外擺放了幾張矮矮的木凳，和一張搖搖椅，奶奶總是坐在那裡拿著大蒲扇，告訴我田野裏農作物的名稱，給我講故事、講道理，也不記得她說過的內容了，只記得我總是嚷著要坐她的搖搖椅，奶奶抵不過我的「哀求」，抱起沈甸甸的我，讓我坐在她的腿上。不知為何莫名深刻地記得有一次我對奶奶說：「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都想在這裏聽奶奶說故事！」奶奶笑了，臉上的皺紋也向上彎起來，「你為什麼覺得我十年後還願意跟你這隻小猴子在一起呢？況且，你長大後會搬到城市裏住的。」「那裏還有讓我奔跑的田間小路嗎？」我撫摸著奶奶手上的青筋，被她的溫暖包圍，在椅子上搖著搖著，也不知不覺把那溫馨的時光都搖走了，那慈祥的身影也再見不到了。每一個下午就剩下我一個人坐在這裏，看著雲朵的千變變化，內心的平靜卻從來沒有改變。

我轉頭望出屋外，田野間的繽紛盡收在眼底，在陽光的庇護下，種滿了桑果、柿子、石榴、棗子，腦海中的回憶傾湧而出。早晨總是能看見我和玩伴們的身影在田野間穿梭，一蹦一跳地提著小魚網和小水桶，跑去溪邊抓螃蟹或泥鰍，中午時又滿頭大汗地提著滿滿的收穫回家，在身後留下了愉悅的足跡。路途上看見晶瑩剔透、鮮嫩水靈的果實，忍不住摘下來，又會採摘那樸實的蒲公英，小時候不懂事，會跟玩伴搶著要開得更燦爛的那朵，有好幾次真的吵起架，可隔天就和好了。回到家後，媽媽總是埋怨我太遲回來，但看見我炫耀著抓來的魚和蝦時的幸福笑容，又不忍心責罵，只是催促我快去洗手，準備吃午飯。

這時候媽媽熟悉的聲音又響起了，在回憶與現實中迷茫了一下，便又聽到她說差不多時候要離開了，我再次看著這個我長大的地方，我在田野裏挖薺菜、追鴨子、和玩伴互相追趕的影子依稀可見，嘹嘹嚦嚦、清脆響亮的笑聲似遠還近，也聞到大夥兒汗流浹背的味道。「媽媽，我們真的要走嗎？」我噘著嘴說，媽媽牽起我稚嫩的小手，微笑著點頭，我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奶奶和藹的笑容。我向著屋子和田野揮手，「再見了陪伴我長大的花花草草們，你們也要好好長大喔！我會掛念你們的！」

那些在鄉村過的日子雖然不是很富裕，但在父母的守護、奶奶的疼愛和玩伴的陪伴下，是過得多麼的無憂無慮。搬到城市後，我十分懷念在鄉村生活的日子，我跟不上學校學習的進度，也沒有朋友，總是害怕同學會覺得我見識淺薄，價值觀的差異大。可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我也逐漸適應了在城市生活的節奏，並且靠著在郊外遊蕩時那份有困難也能硬著頭皮向前闖的勇氣，嘗試去主動認識朋友，並發奮努力溫習趕上進度。過了數年，我也完全融入了城市人的生活，在壓力下仍懂得尋回鄉村帶給我的寧靜，稍微休息後再次勇敢地前進。態度從一開始的極度抗拒，轉化成後來遇到困難就積極解決的決心。

或許有時候離別也沒有想象中可怕，跟舊的東西告別，是為了等待更好的東西來臨。我不僅離開了我成長的地方，更離開了我的舒適區，而正正是這一份轉變帶來了陌生的困難、新的見識和價值觀，迫使我成長。鄉村的童年，是我人生記憶裏的一泓清泉，即使歲月沖走了這段時光，也帶不走我的回憶。鄉村為我帶來了簡樸純真，為我帶來了璀璨笑容，我能做的只有堅強地生活，做最好的自己，才是對這份恩惠最好的報答。在鄉村的童年就像一顆種子，和這個地方的離別就是我的雨露，讓我能茁壯成長。

作者簡介

dgs-181026

拔萃女書院 (S3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