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午夜時分，這個夜深人靜丶萬籟俱寂的時候，我屈膝坐在床上，手裏握著的手機散發出的微弱光線映照出我臉上的兩道淚痕和發紅的眼角……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夜，我躺在床上，因肚痛睡不著。打開手機，翻看着社交媒體。後來肚子的不適愈發強烈，我不得已打開通訊軟件，發了一個訊息給我的母親──她此時應該還在醫院裏加班，我詢問她該如何辦。

 

沒過多久，我便收到一條回覆的訊息，這條訊息列的很清楚仔細。通常，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但那晚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還在加班嗎？

 

她回答：「不，我在休息室。」

 

我見屏幕上方看見「對方輸入中」，卻沒有訊息被傳送，我心中感到疑惑。

 

過了一會兒，手機再次響起一聲鈴聲。

 

她説道：「我剛剛胃不舒服去洗手間了。」

       

她回覆道：「吃了片薄荷糖刺激自己吐了。」

 

她又說道：「吃完藥快去睡覺吧，晚睡對發育不好。」

 

我愣了一下，我本以為她只是被喚走了，看到訊息後頓時知道是她的胃病復發了，這兩項想法沒有什麼十分特別的，但隨後的一句卻令我心底深處浮現了一陣持續的悶痛，而造成這陣悶痛的元兇首先是那經驗老道的處理胃痛的手法，其後是那若無其事丶不以為然的語氣，這些都促使我的眼角泛紅。

 

然後母親那泰然自若的陳述在我中心中翻起一陣風雨交加的情緒，有難過丶懊惱丶傷心……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只記得我灼熱的眼淚是在這時候流下來的。

 

我用模糊的視線看用來輸入的字框，渴望着傾訴什麼，但這時我哽咽了，我內心糾結了，怎麼也説不出口，我想說什麼呢，可能是「沒事吧」的擔憂，也許是「你也要早點休息」的關懷，再或許是誇張一點的「我很想念你」，甚至那句肉麻丶難以啟齒的「我愛你」，這些糾結丶哽咽最後化作舌尖上的苦澀，胸口意心酸，揮之不去。

 

慢慢地，我的思緒漂到了一张照片里──在梧桐樹下的背影。母親那本來烏黑的頭髮變成照片裏的兩鬢斑白丶摻雜銀絲，從背影也能看出母親那明顯的疲憊和衰老。我恐懼着，卻也無能為力。

 

到最後，在旭日東升前夕，我在漫長的沉思中抽身，或許我心中所想的，不能用言語所概括。我到最後也沒有說什麼，只等待着母親的回家。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單卻真摯的擁抱。

 

 

 

                                        二零二一年七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