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我走過一段路

夕陽輕輕散落在海面，海風也溫柔地撫摸著我的手臂，觸摸著我大腿上那已結痂很久的傷口。這條海旁的跑步徑是我跟她最後一次談話的地方，見到這無際的藍天，也喚醒了我對她陪我走過的這一條路......

三年前，在一場羽毛球決賽前，因為一次交通意外我陷入昏迷，再一次醒過來已經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我。「雙腳的骨折導致她可能永遠也不能再打羽毛球了。」醫生的那句話傳進耳朵的時候，是那麼刺耳、冰冷，那一刻的我呆了在床上，把手蓋在耳朵上，但是這樣能改變殘酷的事實嗎？住院不久，教練推著輪椅從門口進來，用平常的嚴厲聲線說:「起來，要訓練了。」教練見到我這副模樣，一句句不帶一點關心的命令，把對被憐憫、照顧的渴望都淹沒了。抱著一肚子的不明白，心灰意冷的我還是被她的凶惡嚇到，乖乖坐上了輪椅。

教練一直推...推倒這一個海旁，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指著對岸模糊的體育館——我本來要進行決賽的場地，一臉嚴肅的說:「我要你在下一年的決賽，再次站在那個體育館的場地上，聽見了嗎？」教練的冷言冷語不拖泥帶水，也不是在詢問我的意見，我就被冠上莫名的目標默默地被退回醫院的物理治療病房。這個單方面對話現在看來，大概也沒有當時顯得如此匪夷所思。
接著那幾個月的時光，大多都是與教練在治療病房度過。醫生的那一句話肯定是在那一天悄悄地從我手指縫中溜走，依然冰冷地刻在我心上。加上治療病房的環境一片白茫茫，搭配治療時冷空氣來襲，與教練的漠不關心，令每一個已經艱難的療程變得更加難捱，猶如在攀登名叫康復這座山的途中遇上各種狂風暴雨。每天也是一是一樣的拉筋、在教練輔助下的走路練習。再多的練習，也都只不過是原地踏步，雙腳已經無能為力帶我逃離這個困獸鬥，與時間的角力也只是在原地兜圈。路漫長，而我就一直沒盡頭地一直走一直走...走過春夏秋冬，走過每一次跌倒的錐心刺痛，走過在心中回音不斷的絕望迷惘。也許上天也為我的鍥而不捨而動容，腳的康復程度每一天都有進步，哪怕是多麼不顯眼，也從以前的一腐一拐，到現在能慢跑。每一次的跌倒、在失落深淵邊緣徘徊，也是教練扶著我的手臂。即便一語不發，但也勝過千言萬語，她那日漸瘦弱的雙手也不知不覺之間把房間緩緩點燃希望之火，帶來了溫暖。可惜這股溫暖，我察覺得太慢了。

在我再次能跑步的那一天，我滿心期待教練兌現她的承諾——一起到海旁跑步。治療病房的門徐徐打開，進來的卻是坐在輪椅上虛弱的教練。依舊是一臉嚴肅的她叫我推她到海旁，說要看我康復的怎麼樣。平時很敬重教練的我，也不敢多說便照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