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來酒家

       裕來酒家有三層樓，一層未知，一層紙醉金迷，一層簡陋。

       我至幼在酒家作工，卻從未到頂樓去，那是神袐的，經理總不讓人進，似乎裏面藏着甚麼，連打掃的工都是經理親力親為。我並非無嘗試進去過，那是凌晨，夜闌人靜時，正當我如常下班，不經意的仰望，頂層的燈仍亮，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躡手躡足的跨過門檻，攀過樓道，走過烏黑廊道，躲在門後，打開細細的門縫，一道光映入眼簾。

       [喂，別作夢了！]一個穿錦衣的大爺說，他璀璨奪目，眾人的目光均投射其上，他皺着眉頭，然後往地上吐了口痰，滿臉的不屑，經理聞聲而至，急促的腳步聲，有些踉蹌，平日盛氣凌人的經理也收斂不少，把身子彎起來，露出畢恭畢敬的笑容，然後對我狠狠的瞪了一眼，隨後他便跟着那位客人往上走，他可是頂層的客？不，他還遠遠不夠格呢！那些坐在鋪塵木椅的客，七嘴八舌，交頭接耳，好不熱鬧。忽然，一陣怒吼，是經理，他眼神裏有些惶恐，大概是去了趟頂樓，肥碩的身子都瘦削起來，禁不住發抖，客人一片沉默過後，再次吵了起來，歡呼聲此起彼伏。

       一個瘦削的身影，走了進來，散發陣陣惡臭，一身破爛，所有人都捏着鼻子，經理再次意氣風發起來，撐起了腰，然後猛一腳踢了過去，那人像紙片被風吹飛了，突然，經理臉色一變，黯然的神情，那人倒在地上，手中捧着的兜碎了一地，包伏也散開了，一堆鈔票落在地上，經理亟亟趕上前，把他扶起來，攙扶着他進店，喚我去收拾殘碎，經理又換了一副臉孔，然後不斷地道歉，那些赤膊的客人聚起來，臉色訝異，再探頭看看我，然後再次議論紛紛，對那人投射好奇的目光。

       一個赤腳的人，趁亂想混進去，尾隨他們進店，但還是逃不過經理火眼金睛，猛一回頭，他們對視着，那人呆住了，經理變得審慎，不敢輕易動作，但那人還是瞞不過老奸巨猾的經理，乍一看，衣衫襤褸，經理再三試探，當他靈機一觸，那人便無所循形，正想逃離時，經理抓着他破洞的外套，他便在原地踏步，然後被人一腳踢了出來，我繞過他走進店裏，他抓住我的腳，苦苦哀求，要我給口吃的，我甩開了他，經理似乎心有不甘，把那門口的狗糧扔了過去，然後嘲弄讓他通通吃掉，門口的小旺撲了過去舔着地上的狗糧，那人像殺紅了眼，一腳向小旺踢去，貪婪的捧起地上濕透的狗糧，瘋狂的喫着，面目之猙獰，真叫人可怕，那些赤膊的客人剔着牙捧腹大笑，從此他便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經理又恭敬起來，強顏歡笑的把那位大爺送出門外，他滿臉的嫌棄，然後捏着鼻子，生怕下層的人沾污他。

       慢慢的入了夜，客人都走了，我關上門閘，然後清理着桌面，滴滴答答，淅瀝淅瀝，嘩啦嘩啦，外面忽然下起滂沱大雨，[咯]敲門聲響，一個書生濕透了身，懇求我讓他進店稍作休息，經理下樓後拒諸門外，我亦愛莫能助，一道閃光劈在濕滑的石路，那是一座金山，酒池肉林，荒誕無稽，深深的刻在我心，不能磨滅。

作者簡介

用戶

仁濟醫院王華湘中學 (S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