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

      地球不會因為自己而停止轉動；時光不會因為自己而停止流逝；天空不會因為自己而停止變化。人生旅程中有捨有得，不想讓失去變成後悔，便要勇於表達自己。時光無法倒流，生命無法重新來過，有的時候後悔來自於時間的錯過。

      記得那天父親給我發了一條短訊，說爺爺昨夜走了。我看到這條信息後，木訥地盯著手機螢幕，鼻子一酸，心裏咯噔一下，身體不禁微微顫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緩了好一會兒，才給父親回了話，然後不假思索地買了回家的火車票，帶著沈重的心情，打算回到我生長的這片土地。
      小時候，父母外出打工，把我交給爺爺撫養，所以我童年裡唯一的親人就是爺爺。爺爺沒什麼文化，觀念也比較傳統。

      爺爺是個固執倔強的人。他堅持己見，我每天該穿什麼，吃什麼，他都要干涉。有時我反抗一句，他就有一百句話教訓我，要麼是「你還小，懂什麼」或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起初我倒沒什麼感覺，但當我踏入青春期後，就常常想要反駁爺爺，但礙於他是我爺爺，我只好啞然忍受。

      有一次，我正在填寫志願表，由於我一直都喜歡畫畫，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寫下了一間美術學院的名字。

      但當爺爺看到了，他說：「孩子，你要讀？」

      我肯定地點點頭，默默地為自己捏一把冷汗。我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靜靜地等待爺爺的答案。

    「學美術怎麼賺錢？一點前途都沒有！真是沒出息！」爺爺語氣裡透露著一絲怨氣。

      我再也按耐不住我的脾氣了：「誰說學畫畫就沒有前途了！教我的畫畫老師不也能賺錢嘛！現在的社會不一樣了，爺爺。」

    「怎麼不一樣了？你怎麼知道一定有人跟你學畫畫？」

      我激動地哭了：「為什麼我總要按照你說的去做？你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難道你說的就是真理嗎？」

    「難道我不是為你好嗎？你還想怎樣！」爺爺氣憤地責備我。

      我傷心欲絕，所以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收拾好行李，拿著志願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爺爺的家。

      自從那次以後，我再也沒回過爺爺家了。隨後，我順利地考上美術學院，但生活收入不穩定。爺爺的語言似乎漸漸向我靠近，我仍不肯低頭，決定要證明給爺爺看，便開始為生活打拼。

      可是，生活並沒有變得更好，而是更艱難了。也許，我一直在尋找機會向爺爺道歉，可總是難以啟齒。

      如今，我回來了。轉換了幾種交通工具，終於在「梅花村」站下了車。細心一想，都十幾年沒回爺爺家了。小時候，整個園子都長滿了梅花，還是爺爺親手栽培的呢。有一次，爺爺一邊澆花，一邊跟我說；「百花之中，我最喜歡梅花，它不屈不撓，堅忍不拔，自強不息，更象徵着我們，無論生活多麼困難也要活下去。」可一切都只是回憶了......

      走進爺爺家，一切事物都是那麼溫馨，那麽熟悉。兒時的家是什麼樣子，眼前的家便是什麼樣子。我坐在兒時睡過的床上，觸摸著冰冷的床單，而卻同時看到旁邊的書桌上仍擺放著我小時候讀過的故事書和我曾製作的梅花手工。桌面擦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灰塵。茶室霎時，我才發現我兒時的房間竟然被打掃得如此乾淨。原來，爺爺一直都在等我回來......

      小時候，爺爺為了哄我睡覺，坐在床邊為為講上幾篇小故事。這些故事，每一句話語，都形成一座大橋，讓我走入夢鄉。看到這些故事書，眼角再次不自覺地濕潤了，源源不斷的淚花灑落在已泛黃的紙上，緩緩擴散着。

      從爺爺家走出來，和煦的陽光射進我哭腫了的眼簾，緩慢地抬起，仰望着被樓房擠壓的那片藍天，感受着冬天的寒風撫摸着我的髮絲，再看着花園裡早已枯萎的梅花樹，內心已如被刀割一般的疼痛。從小到大，二十年來，我在爺爺的呵護下，就像爺爺的梅花，不懼寒風地慢慢成長。爺爺含辛茹苦地栽培我，我怎能如此無情！爺爺對我的好，我應當永生銘記。只是，我已經來不及去跟爺爺親口道歉。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哪怕是一分鐘，我一定會跟爺爺說聲：「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愛，得來不易，需經許多付出而成，但失去的速度比河水流得更快。一切變化得太快，往往人們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已造成來不及的局勢。我們一生當中，有多少個來不及已造成遺憾；有多少個來不及已造成傷害；有多少個來不及已造成心中的殘缺，因此我們要學會把握當下，珍惜每一個願意付出愛，保護我們，增添我們人生色彩的人。

       但爺爺已經走了，說什麼都晚了，來不及了。一朵朵粉紅的梅花飄在他身旁，陪着他，而這梅花，也牽走了我純潔的童年，卻牽不走我對爺爺對愧疚。

作者簡介

S192018

拔萃女書院 (S3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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