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照明台

作者: 郭品孜 最後更新: 05/07/2021

我與先生初識於盛夏。記憶中是書桌上厚厚的一本宋詞,吹來了一陣名做易安居士的涼風,輕輕的拂過了睡眼矇矓的我。複雜。是我舉對易安居士的初印象,一生的酸或甜,她都總溫柔的訴說著慘淡,沈溺於這種複雜,是我對那個夏天最滿意的決定。

她是氤氳在水墨間的婉約派女子,由遠而近,姍姍飄來。「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纤纤手。」看到此句,我會幻想那個天真純潔,嬌羞矜持的先生。當時的她,還總能懷著少女的情思倚門回首,還不曾知曉濃睡不消殘酒的無奈,也不曾看透紅藕香殘玉簟秋的哀愁。只是位一襲長裙的少女。猶可看著還在悠悠晃動的鞦韆,慵懶的垂下一雙有氣無力的扦手,被早起的陽光,空氣中幾縷淡淡的幽香迷的辨不清方向。身旁,瘦瘦的花枝上掛著晶瑩的露珠;身上,涔涔香汗滲透薄薄的羅衣。彼時少年,且恰逢此等絕世,懵懂不知世事。多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

可那宋徽宗窮極奢麗,激起各地起義,金軍南下,北宋滅亡,宋室南渡。風雨如晦中,先生沒有倒下,是選擇把失神的目光投射在床頭一卷卷書冊上,她總會想起初秋的那只黃花,黃昏的梧桐與細雨,殘酒,和著一聲聲雁鳴,獨自品味那滿溪岸的落花。她總有一份份痴痴地思念,點點滴滴,在西風中搖跩後堆積。

深受顛沛流離之苦,滿懷惆悵。哀怨,悲鳴,不知幾時能休?縱然如此,先生依然用最後的倔強來保衛中原。身為封建時代的女子,依然挺身積極主張北伐收復中原,以強大的內心抵抗國家的衰亡。可是先生最觸動我的,是她的溫柔。一如既往的溫柔。那深深的庭院,狹長的檀木走廊,顫抖的雜草,搖擺的蕉葉,錯落而立的亭台樓閣都是孤苦零丁的她給自己的溫柔。

古人已不在,可西樓卻月滿。

我曾想過,假如先生沒有國破家亡,孤苦伶仃,那那個天真活潑,純潔矜持的少女就可能不用離去了。可歷史已成為過去,而且,那個少女的確永存了。我深信,在深感絕望的瞬間,先生會想起那個慵懶的躺在鞦韆上,那個情不自禁,不知所措而拿起青梅的少女,和那個風度翩翩,一見誤終身的少年。那個少女用自己的方法,陪伴自己走過最滄桑的瞬間。

努力地追求過嚮往的美好,也曾不甘於命運的安排而抗爭過……我永遠忠於溫柔,而先生就是溫柔本身。最好的證明大概是千百年後,浩瀚的歷史星空中,有一顆名叫易安,平靜有熱烈的星星仍熠熠生輝。繁華散盡,一曲終了,恰如似水年華,隨著年輪一圈圈的逝去。先生靜靜的離開,留下旖旎的詞卷,留下素手拔弦中飄出,令人振聾發聵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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