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末日的她

正在房間裡看電視的我，電話突然叮一聲，一瞥，「恭喜你成為2019年二十四小時時空旅行的幸運兒，請盡快回覆你想前往的年份，謝謝。」全港只抽出十位參賽者， 想不到我竟然是被抽中的幸運兒。我立刻笑得比蜜糖還要甜，手舞足蹈地跳舞，在床上亂跳，興奮地尖叫，在房晚中瘋狂地旋轉，直到頭有點暈，小腿開始感到麻木，嗓子也快被喊破了，才冷靜起來。坐在書桌前，看着前方的鏡子，鏡子的倒影中看見房間就像遇到颱風襲擊一樣，變得凌亂不堪。原本應在櫃子裏的襪子飛到天花的風扇上，在衣櫃裏的衣服通通被拋在床子上，應在飾物櫃裏的太陽眼鏡和飾物通通被「棄置」在地上，哈哈，看來我瘋了！

         

但我並沒有打算把房間收拾起來，我從房間裏大聲地呼叫：「媽，幫我收拾房間！」「女兒，我現在趕着要工作，況且你已經長大了，是時候讓你自己收拾房間了，好嗎？」「你真煩！你每天都嘮嘮叨叨，如果爸爸還在就好了！」 我知道我不應提起爸爸，因為他在我小時候因患了癌症而逝去。我偷偷看了看媽媽，只見她沉默不言，眼泛淚光。她低着頭，沒作聲，轉身便走進她的房間，把房門關上。

  

她那滄桑的背影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坐在書桌前想了想，「好吧！那就去看看二十年後的我和媽媽吧！」 然後輸入在手提電話裏。隨即，螢光幕上顯示「已收到指示，現在請你閉上眼，然後數十秒。我們即將會帶你進入20年後的未來世界，二十四小時的旅程結束後，你會自動被帶回現實世界。祝你旅途愉快！」我緊緊閉上眼睛，感到身邊像是物換星移，我的心‘噗’‘噗’地急劇跳動，彷彿心臟兒快要頑皮得跳出來。頃刻，身邊的事物好像停下來，我緩緩張開眼，發現我不再站立在房間裡，而是站在一間平房的客廳裡。沒甚麼特別，只是比現在的屋子小和破。

 

「外面一定會有很多出乎意料的新科技， 我想人們可能已在空中自由行駛，高樓大廈在空中飄來飄去，四處也會變得鳥語花香，變成超級綠化城巿，人們的生活一定比現在還要摩登和舒適！」我難掩內心的興奮，牢牢的扭着門柄，一支箭般奪門而出。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墟，四周像被無情的戰火洗禮般破爛不堪。我看不見人類的足跡，地上滿是染血的石塊，濃煙四處冒起，熱熾的風呼呼地吹過來，我彷彿走在可怕的地獄煉火上，倍感煎敖。抬頭一看，太陽被濃煙覆蓋，只能隱約眼見它那點點的光暈，陽光照射不到地面，使四周也變得昏昏沉沉，大地就像一個奄奄一息的老翁，快要失救，撒手人寰。

 

突然，一架又一架的戰機高速地從空中飛過，戰機轟隆的巨響，刺破了我的耳膜。一陣濃濃的血腥味，戰機的汽油味，死亡的味道頓時衝入我的鼻子裏。

  「怎會是這樣的，未來⋯未來究竟發生了了什麼事⋯不可能的。」豆大、冰冷的汗珠從髪線不停滴下來，我打開雙手哆嗦地接着那些汗珠，我才驚覺我不是因那熾熱的環境而流汗，而是被嚇得我冷汗直標。

 

  忽然，一陣陣吵鬧的奔跑聲把驚惶失措的我喚醒，我聽見的不是一個人在跑，而是一大群人在朝着我在方向跑過來，就像一群瘋狂的野馬在嘶吼，在奔馳。我立刻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跟着，我看見的景象比剛才所看到的更可怕⋯

 

那些奔跑的並不是什麼人，而是一班機械人。他們突然停在我附近，手持槍械，並且在高呼：「雪藏人類！雪藏人類！」他們像是失去靈魂般，停在那兒，只是不斷叫口號。「甚麼?雪藏人類？」我雖然感到害怕，但我實在按奈不住衝上前問：「為什麼要雪藏人類，為什麼？」激動的我不斷搖晃那個機械人，他只是緩緩地把頭轉向我的方向，冷冷地說：「雪藏人類，低至六折！」他的聲音絲毫沒有變化，彷彿只是在推銷超巿的貨物優惠。

 

  我沒有辦法，我一定要找人問個究竟。我盲目的向前走，一直向前走，終於聽不見要雪藏人類了；踏在那些染血的石路上，發出着「嘎」「嘎」的聲音，我怕得要死。從前我只聽到公園裡的歡笑聲，鄰居們的電視聲，車輛的響安聲，但這刻卻只得「嘎」「嘎」的聲音和那些像鬼魅般的風聲伴隨著我。不知走了多久，沿路依然如廢墟般存在，我害怕得雙腳顫抖，開始有點想念媽媽的笑容。就在這時，我看見在不遠處有一幢新淨的摩天大廈，我開心得就像在沙漠中快要渴死時卻看見綠洲般一樣興奮，我不假思索地跑上前，希望能找個同伴告訴他我有多害怕。怎料我看見的只是一個又一個跟剛才一樣的機械人。 我絕望了，我哭了.......

 

突然，大樓裡的其中一部大電視機自動開啟，畫面裡的兩個機械人像是在報導新聞。「由於食水資源嚴重缺乏，多國為了爭奪水源而進行互相攻擊。戰爭已維持了一千八百四十六天，但仍然未有停戰跡象。同時，各國為了爭奪石油，攻擊依然猛烈，當局估計我國死傷已達數十萬計......」「天啊！我心中所想美好的未來竟只是一場夢，我真的傻......」晶瑩的眼淚在眼框裡打轉，我的心就像是被人一片片地撕開，撕碎，痛得我連呼吸也覺得困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就像我母親般年紀的婦人手抱着一個小小嬰孩跑進大樓，她跪在地上，向著機械人不停叩頭，哭泣著說：「求求你，請幫我雪藏我的孩子，求求你，我這兒有錢，足夠孩子能雪藏五年......」我頓時感到滿腔怒火，怎能這樣對待自己嬰孩，我壓制不住我的憤怒朝著她質問：「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孩子？」她雙眼驚慌地看著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現在戰火年年，我不把孩子雪藏，難道你要我看著他在戰爭中死去？他的爸爸，他的哥哥已在戰爭中死去，雪藏他是我唯一能救他的方法，我也不捨得他......」她哭聲淒厲，她那緊抱嬰孩的雙手滿是血跡與瘡疤，她那絕望的眼神看著我，我也哭了，我和她雙雙跪在地上擁抱著放聲哭泣。

 

  突然我想起我的媽媽，我離開大樓想要找尋媽媽。就在大門前，我看見一名年老的老婆婆持着柺仗徘徊在大樓外。老婆婆看見我時，她雙眼有些恐懼，她用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你⋯你不要過來！」我立刻温柔地向她說：「不要怕，我沒有惡意的。但是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是在等待我的女兒，她把自己雪藏了，只餘下我每天在家默默地等待她，我真的十分想念她⋯」「其實她十分乖巧，但她的爸爸在她還年幼便患了癌症去世，只餘下我獨力照顧她。或許是因為工作太繁忙，所以實在沒有時間好好和她相處。我們的關係逐漸變得疏遠，更惡化起來。漸漸地，她已經不會再跟我說話。每次想起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從她姍姍學步到逐漸懂得走路、說話；到上幼兒園，她那燦爛天真爛漫的笑容，那些甜美，温暖的回憶全都留在我的腦海裏⋯⋯」聽到這兒，我的眼淚淚已忍不住湧出來，因為她正正是我20年後的母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母親只是一個「工作狂」，沒有理會我的感受。原來她不斷的工作，只是希望能讓我有更好的生活；我對她的漠視、責怪狠狠地傷了她的心。自私無情的並不是我的媽媽，而是我自己。

 

「媽媽，對不起，我愛你。」

 

  突然，四周所有的人與事停頓下來，連風聲也停止了。我緊閉雙眼，不消一刻，我又聽到那熟悉的電視機聲。當我張開眼睛的時候，我又坐在書桌前，在鏡子裡，我再次看見自己那凌亂的房間，看來二十四小時的時空旅行已結束了。

 

我知錯了，我默默打掃房間。這時，媽媽打開房門，她走到廚房準備晚飯。我第一次仔細看媽媽，發現她兩鬢開始斑白，臉上的皺紋也變深了，無情的歲月在媽媽的臉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彷彿要讓我知道她將會走到生命的終結。我的鼻子一酸，雙眼就蒙上淚幕了⋯⋯

 

  萬愛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媽媽其實是我的守護神，她的愛就像星塵滿佈的夜空般包圍着我。在這「24小時時空旅行」，我雖然看見了殘酷、悲傷的將來，但我也同時看見人類的愛是無邊無際的。

 

  「媽媽，我們一起做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