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精選 

《又是這個答案》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9/05/2021

  在赤橙的黃昏下,一個孤寂的背影漸漸浮現在這鎮上。一步,兩步,總是獨自走著,與這美好的黃昏晚景是那麼的不般配,像是被永遠困在了孤獨的深秋。一個沒有家的人,世上又有什麼東西能給他帶來溫暖呢?或者說,他從未體會過那種溫暖的感覺。

 

  「給那吝嗇老頭洗了一整天碗也就只有兩頓飯錢,臨走順了你瓶啤酒,真是算你賺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每天早上,他都會去鎮上的餐館打雜,無論是狂風暴雨都勢在必行,因為他的一日三餐都在這裡頭,別無選擇。夜深時,老大若是發了單子,又要去幹些見不得光的家當。他沒有什麼普通人嘴裡常嚷著的夢想,也沒有所謂的詩和遠方,只有日復一日地苟延殘喘。活著,這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直到下初雪的那一天,命運的軌跡有了肉眼無法看見的顫動。狂風呼嘯着他雜草般的頭髮,白皚皚的雪遮擋了漆黑的夜。路,是那條每日往返經過的,是同樣時間點,這次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微弱的啼哭聲......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前,眉間緊皺着伸頭張望。果不其然,他沒猜錯,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他不禁呼了一口寒氣。鵝毛大雪彼此交織,纏繞成淩雜的雪花,凍紅了臉的孩子在長椅上哆哆嗦嗦,止不住地打寒顫,形成了一幅慘絕人寰的淒美油畫。他也像被凍僵了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孩子,孩子也望向路上唯一的救命稻草,絕望的眼神中還能看見呼之欲出的哀求。他顫了顫,像瞬間看到了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又猛地搖了搖頭,似乎想擺脫些什麼。當他回過神來,發現孩子還是那樣看著他,不同的只有變得更虛弱的臉色。他抿了抿有點發紫的嘴,把唯一一件的大衣從自己身上解開,把孩子裹了起來。在包裹完的那一霎那,他鉚足了勁兒向遠處跑,不知道是因為這皚皚大雪,還是因為他內心選擇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穿了件僅剩的單薄的秋衣躲在橋底的蝸居,但這一刻的他卻似乎異常溫暖。皎潔明媚的月光無限地傾灑在他的臉上,結晶了的睫毛下蕩漾著難以被察覺到的微笑,他在這寒冬中的溫室裡睡著了。咂巴着口水,從未睡得如此香甜。翌日,他的身旁都縈繞著淡淡的、和暖的燦爛光芒,肩頭的積雪都為此而融化。他也不知不覺地在那潦倒的生活中發現了世界更多的美好,身邊更多的笑容。

 

「嘿,有單子來了。做不做?」電話那頭有深意的聲音說道。「好哥哥,終於來了!再不來就要吃不消咯,身上肉都掉了好幾塊兒了!」他說道。「在我們的地方見面。」嘟——隨著電話的掛斷,他立刻起身,融進了黑暗世界裡。

 

「這次是這種單子。唉,這不咱老大也是頭一次接,我都沒和你講明白你就在路上了,我也不好斷你興致不是?」老大親近的手下說道。他默默地看著接到手上的「單子」,沒作聲。「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快去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賣個小人兒罷了。你做不了自然還有別人。這次是我把這單子給了你,最近風頭這麼緊,下一張單子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咯!」那手下催促他說道。「別搞砸了,否則有你好看!」

 

  這單子是一個人,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小到仍然在繈褓之中,可憐到渾身盡是皮包骨的樣子。乖巧的她眨着水汪汪的雙眸,呆在陌生人的懷裡左看右看的也不哭不鬧。他咬緊下唇、眼神低沉地望著繈褓裡嬰兒,過會兒又猛地抬起頭,掛上了一抹奇異的笑容,對那個手下說:「好,我這就出發。」

 

「看來,我又選擇了這個答案。」

 

  他笑得燦爛,輕柔又穩重地抱著這嬰兒,沿着無限伸延的公路一直跑,一直跑......在奔跑路途中,汗水不斷洗滌着身上的罪孽,帶著自我救贖的喜悅,沒有目的地地向前飛馳,这股衝勁盲目的又危险,但他一刻也不打算回頭了。

 

  從淩晨到清晨,從幽谷到公路,從黑到白。從前,那名為現實的絹布蒙蔽了他的雙眼,使他每日如同行於幽谷之中,既沒有答案,也沒有去向。但所謂覺悟,就是能在漆黑的荒原中,開闢出一條應當前進的道路。勇氣,就是這一瞬的念頭,給予了他救贖自己的機會。依着勇氣,他心裡的答案也就得以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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