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的我與他

      走過陰暗角落處的我，拋棄了他。風光明媚的一天，我又想到母校逛逛，又想憶起兒時懵懂歲月，又想再遇上他。我在公園的一旁踽踽而行，綠意盎然，微風輕撫我的臉，一旁的松樹枝葉婆娑，瞥見沙泥地有兩人，玩弄着泥沙，相互嬉鬧，你一言我一語，天真爛漫地撲蝶，摘下旁邊的一朵小花為對方戴上，如今我可又再有摘下花的勇氣？這難道是成長，看着兩人無憂無慮地玩樂，天真爛漫的笑容，這靜好的歲月在旁人眼中卻成了幼稚，那一雙無邪的眼睛，我彷彿又看到他。

       每逢新春定必喜氣洋洋，萬家燈火，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市集中的紅燈籠高高掛，我們一家聚首一堂吃團年飯，今年卻有些例外。在新春前夕我發了高燒臥病在床，房間外遍佈喧鬧聲，房間裏形單隻影的我不勝孤獨，然而我不能起床，踏出極為艱辛的一步，共襄盛舉，我躺在床上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無聊透頂讓人有些昏暈，彷彿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包括父母。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一個小頭伸探進來，我急忙招手，他有些忸怩地走了進來，大眼瞪小眼，我先打開了話匣子，讓他陪我聊聊天，他輕輕地把椅子拉到床邊，他細語道：「你怎麼不出去，你不舒服嗎？」，我亟亟點頭，他摸了摸我的額頭，「好燙」他急忙縮手，他把椅子放到原處，拋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走了，我拉着他的手不肯讓他走，讓他坐在床上，他見我可憐的樣子便坐了下來。我打開電視，播甚麼也忘了只記得我緊緊握着他的手，生怕他離開，他凝視着電視，也只有他願意伴着我，從泥潭裏拉我一把，記得那晚我們一起看電視，看故事書，看夜間星辰，昏昏欲睡了過去。

      走着走着，看見充滿青春活力的大球場，熱血的少年們揮灑着汗水，汗流浹背，忽然下起了毛毛細雨，晶瑩剔透的水珠不禁回想起那時。還記得小時候我與他雖然不在同一間學校，但家裏住得近，我們整天整天玩在一起，是足球把我們扣在一起，密不可分，放學后我們會鬥快跑到球場佔位，拋下書包的桎梏，放下壓力，每次都玩到夜闌人靜之時，那夜忽然下起滂沱大雨，他讓我先跑到屋檐下，然後他也趕緊拾起球和桎梏跑了過來，我們有一默契，凡是輸球的人要請對方飲料，我們氣喘如牛仰望着天，不知何時雨才停下，忽然隆隆聲響起，背後小雜貨店老闆拉起門閘，盛意邀請我們進鋪，我們相看對方一眼，便走進店裏。由於他沒帶錢便跟老闆買了一支汽水，我們你一口我一口，不覺間汽水竟到底了，我們相看莞爾，我打了個噴嚏渾身發抖起來，他看到后把書包裏的外套拿出來為我穿上，雨變小點了，老闆給我們一把傘，他比我高，傘便由他撐了，不知為何傘總傾到我這邊，縱然他的肩膀都沾濕了，明月高掛在半空中，星光伴在一旁不斷閃爍。

       不知不覺間我已走到母校，那個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我走在走廊上，那一刻恐懼又重現眼前，一個壯碩的身影向我走過來，貫耳的腳步聲，是他是他，我瞪大雙眼呆若木雞，他重重地踩在我的鞋上，失去了知覺，千斤重的石頭砸在我的肩膀，我不由自主退后兩步，好疼好疼，他不屑一顧走了，留下我。我躲在教室的角落裏瑟縮發抖，不斷啜㕸着，是他是他，走了過來，輕撫着我的肩膀，「他們又欺負你」他激動地説道，他溫柔的目光宛若在治愈我，他決意要替我報仇，我是勸也勸不住了，后來倒也沒有發生甚麼事，只是班裏的人好像對我們不瞅不睬的。學校的午飯鐘聲響起，學弟妹湧出走㾿，班裏漆黑一片，角落裏似乎有一個影子，天色驟變，烏雲密佈，風雨交加，滴答滴答，淅瀝淅瀝，嘩啦嘩啦，上天似乎在痛哭，遙想起那天，那個壯碩的身影再度向我走來，把他吃剩的殘羹剩菜倒在我的飯盒上，要我通通吃光，我自然是不依，他拍桌而起，雙眼發直，怒目而視，七孔生煙，他拉扯着我的衣領，快要喘不過氣來，我彷彿到了地獄，魔鬼把我壓倒在地，用熔岩滾燙着我的臉，我的腹部，我的靈魂。

       忽然一束光映在我臉上，溫柔可掬，是他是他，我看到了天使，他把我從地獄拉了一把，然而魔鬼並沒有就此作罷，魔鬼拉着他的腳，扯着他的衣領，他不斷掙扎，魔鬼抽出了皮鞭，「要你逞強，要你逞強」魔鬼兇狠的说道，我沒有隨他跌入地獄，走過了陰暗角落處的我，拋棄了他，我滿步蹣跚走出教室，強忍着淚水，強忍着痛楚，強忍着良心，然而他深陷地獄，只能默默承受一切，我不曾停下步伐看他一眼，奔往廁所的我只知道嗚咽，是他從泥潭裏拉我一把，是我不曾回顧他一眼，是他拯救我，是我拋棄他，後來他轉學後我們便不曾見過了。

       對不起，你會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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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濟醫院王華湘中學 (S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