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精選 

早晨,我坐在大樹旁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30/01/2021
      砰!大門一下子關上了。這一下,曾包含了多少幼稚的憤怨和羞愧,未長大的人總是不願意服輸的。
      雙手插着口袋,低著頭緩行在少人的街上,只偶然跑過一位晨運的姨姨和伯伯。該有哪個地方願意接收我?剛好,盡頭的轉角位就有一所遊樂場。我走到巨大的老榕樹旁,一張鏤空金屬凳處坐下。它垂下的弦缐,枸成一台豎琴,任憑風兒的意願進行彈奏。它開屏的模樣又似一座大山,總能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雖是早上,天氣卻死氣沉沉。我抬頭,大塊大塊的陰雲正互相競爭著生存空間,一輪日光只能勉強擠進小小的隙間,滲透進我們的世界。我坐在凳上,晃著我的小短腿,心窩裏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助涌上,幾顆淚珠廊在雙目之中。
       不遠處有六位女士正帶著他們的小孩,在「馬騮架」竄上又竄下,推著鞦韆盪來又盪去,在我眼前跑來又跑去,好不歡愉又礙眼。他們嘻嘻哈哈的,尤如千只蒼蠅在我耳邊亂舞,孖孖孖的十分惱人。到底有什麼可笑的?真想拋過去一顆炸彈,將他們全炸走。
      我斜眼一望,一位母親正教著兒子騎雙輪自行車。男孩不耐煩地推開母親,勇猛地向前衝。可是不足三步,整輛自行車就向左一傾,翻到在地上。隨即,整個遊樂場便回旋著他哇哇的哭泣。倒地的前一刻,那位小孩捉住了母親的手臂,她緊鎖眉頭,默默地承受著。男孩白皙的膝蓋被磨成紅,女士的手臂卻被壓出重重的五個手指印,殷紅的血痕深深地刺激著我的雙眼……似足那幕,母親手背上辛辣的傷口。     
      我不過是想體驗一番當大人的滋味。左手扶著生豬肉,右手握起鋒利的菜刀,算凖了位置便一刀砍下去。當我打算這樣下手之際,媽媽從旁奪走了菜刀。我悠然地玩著手指,聽著她的説教。我說了一句「有什麼所謂嘛!」,就又踮腳搶起了那把刀。當然,搶不到的結果,是傾盆而出的憤怒。我舉起未修剪的尖甲,一下子衝著母親放下的手刮了下去。「我可是你妈妈,你怎能如此狠心?」 掃了一眼那入肉的鮮紅,我呆住了。我沒曾想過有這樣嚴重的啊!面對母親要求的一句道歉,回過神來,我已冲出了家門。
       忽然一股疾風襲來,樹頂激起一層層的波浪,多片橢圓葉子落到我眼前,又再飄到遠處的土地。它落地,便安然得一動也不肯再動了。青翠的嫩葉,仿佛一匹年少而氣度旺盛的駿馬,掙扎地要求脫去疆繩的束縛,奔向自由。離開了滋養它、保護它的老榕樹,現在,它就只是一片單薄,脆弱的葉子。它呆在那處,任人從它的身子踏過、被小型單車碾壓,印出一條條斑駁的傷痕。它卻只能呆在原地,無可反抗。看它看得淒慘。也不曉得自己有沒資格去同情它。
     是你自己活該吧!任憑樹如何疼愛你,你依然絕情地離它而去 。難道你以為現在的自己,便足夠與外界抗衡了? 看!現在的你多麼狼狽,活該你的兄弟姐妹都在嘲笑你背叛後的落寞。不過,你用不著賣可憐。看!大榕樹正在那等待著你,等候著你的歸期,一刻也不曾離開過。你不要再倔強地強要面子,這般委屈自己了,也不應該辜負榕樹苦苦的盼望吧!來吧,我帶你回家。許是答應了,它向前,跳了一步。
     我走上前,蹲下撿起那片葉子,拍了拍它臉上的灰塵,轉身將孤兒帶回了母親的身旁…… 
      天幕上的雲似乎散去了不少,露出湛藍的色紙,一束束光柱一射而下,令我們的世界再次沐浴在朝暾之中。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小道門縫,探出半個頭,聽見了廚房響著清脆的,剁剁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