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說出口的話

弦月升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仍照耀着街道的每個角落，街道上卻竟然空無一人，不驚覺就已習慣了在不眠之夜裡獨個俯瞰這城市，乾一罐的汽水，呼出一聲嘆息。是呀，它燈火輝煌得直叫人紙醉金迷，卻又是多麼的華而不實。

 

我自幼極喜在紙上作畫，將那黛色的群山，幽暗的夜色透過筆墨再次展現在紙上。記得那年冬天 ，父母帶我去看藝術館，那一幅幅名畫將我震撼得啞口無言，那些畫家竟能將原貌猶如複製貼上般搬到紙上，那該花多少時間才能做到呀。自此以後，我就如着了魔般愛上了這作畫的感覺，就如輕風拂過身軀，我一坐在畫布前便是畫上好幾個小時，我就如失去聽覺般聽不見周遭環境的聲音，世界彷彿剩下我與畫，時間也彷彿靜止了。那感覺是言語不能帶岀的，只有親身經歷才會感到那般痛快。然而母親總看不慣我這優哉悠哉的模樣，總希望我像隔壁家的孩子一樣，多讀書，少玩樂。不論電子遊戲還是零食，只要帶上「其實，我想要……」這個想法，最終都只會落得空手而歸的下場。因此每當心裏浮起的這念頭想宣之於口時，我都會硬生生地把它憋回去。 

 

直至高中時人們開始大談特談自己的願望與理想，看着他們澄淨的雙眼中閃着光芒時，我只能隠忍着內心的想法盯着書本，想法子催眠自己，要自己沉醉於這了無止境的學習中，像機械般生活着。人們沒有察覺到那無人問津的角落裡的人兒，眼中逐漸變得黯然無神，似傀儡，似機械。「其實，我也想要像他們一樣……」 

 

在夜闌人靜之時，只有逃到山頂上，我才敢放聲大哭，將抑壓已久的情緒發洩出來。輕喃着：「我也好想一輩子都投入作畫，其實我想當個畫家……」可是，想到媽媽總念叨道：「要好好學習，當個醫生律師，為咱家長長臉。」我太清楚，隨心所欲的代價，那換來的只會是再也不能碰那水彩顏料的結果。 

 

噓，把聲音軟禁吧。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終究流乾了，眼前景色迷離彷彿，趁腦袋還有幾分茫然，我便開一罐汽水，狠狠地灌下幾口，这样便能刺激感官，使人暫時遺忘悲悽的現實，那時心情才能舒坦開來。最終在迷糊中不自覺地入睡，直到早上才回復常態繼續上學。 

 

就這樣，我為生活而麻木奔波着，最終也如願以償地成為了一名律師。母親的眉眼彎彎，直拉着我的手說道：「為咱家長臉了，哈，我家好女兒呀，真棒！」然而，我心底卻並無一絲喜色。 

 

後來的生活，也只是日復一日，重複着同樣從床上起來去刷牙洗臉，回到公司開始行屍走肉的八小時工作模式。 

 

我曾想過如果當時我有賭一把把心底話說出口，結果會否不一樣，我是否就不必再生活在荒涼的戈壁中，而是生活在桃紅柳綠的花園裏？我擁有着別人擁有不到的地位權力與金錢，可我失去了夢想。遺憾嗎？遺憾。後悔嗎？後悔。可惜，終究錯過了。這塵封於我心底的話，若然有下輩子，我定會勇敢一次，決不會再次錯過。 

 

不過，如今重來也不算遲吧？我跑下山坡，回到房間，輕輕舉筆，寫下了這一份自白。

 

「媽，其實我想當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