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夜

      夜幕了，天黑得很純粹，加上淅淅瀝瀝的雨水，一棟棟大樓的輪廓開始模糊起來了。城市開始入眠了，它每個角落裏都藏著許許多多的故事，留下深深的痕跡。它們不會被分享，也沒有人願意分享⋯⋯

      女人撐著傘，踩著這座城市的倒影，泛起了陣陣漣漪。臉頰濕透了，但她早已分不清，到底是雨，還是淚。

      凌晨兩點，女人貼著退燒貼，面對著電腦一邊用左手舀起方便麵送到嘴邊吸溜著，一邊用右手快速地在鍵盤上用指尖敲出「嗒嗒」聲，身邊佈滿了殘留著鼻涕的紙巾。她感覺像是有一把火在大腦裏熊熊燃燒著，十分難受，她昏昏欲睡，腦子裡卻有另一把聲音警告著她：不能睡！這次是一個很重要的報告，是關乎你未來的一切，必須要把它拿下。

      女人想到這兒，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抱怨道：遲不病早不病，偏偏遇到重要事才來病。然後狠狠地往水窪裡踩了一腳，鞋子瞬間濕透了。

   「叮咚」手機屏幕顯示出同事發來的信息「你沒事吧？你今天表現的已經很棒了，就是他⋯⋯」她瞄了一眼後冷淡地打出我沒事三個字後就關掉了手機，隨後手機陸陸續續發出了很多個消息提示音，她已懶得點開看，也無心再看。

   「對不起老闆，我最近太累了，這幾天都沒睡好，是我的問題，我疏忽了，對不起對不起，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下次一定做好」女人苦苦哀求著。「機會？我當初辛辛苦苦把你提拔上來，如今竟然輸給了隔壁公司剛出茅廬的實習生？你到底是用腦子做的報告還是用腳做的啊？你立刻給我走，我們公司實在招待不起你這個貴人。」臉被氣的通紫的男人激動地說著。「老闆我下次⋯⋯」「嘭！」話音未落，男人已將辦公室的門恨恨地關上了。

      周圍眾多同事不停地在小聲嘀咕著什麼，耳邊傳來一陣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女人一咬牙，回到自己的工位，收拾好東西，抱著箱子穿過議論紛紛的人群離開了。

      女人的臉頰突然又多了幾條淚痕，她猛得拍了拍自己的頭「哎呀想什麼呢！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其他工作了，真的是，要我的人排隊都能排到天安門去了。」隨後女人忽然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顯示日期八月十四日。她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慢悠悠地找到了那串已經不能再熟悉的號碼猶豫不決。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把她嚇得不輕，她停下腳步，看著屏幕那串來電顯示，遲疑地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接聽鍵。

   「喂，姍姍，吃飯了嗎？明天中秋節了，鄰居家孩子們都回家團圓了，要不你也回來過節吧？」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女人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沈默了一會。

   「什麼？工資？你做成這樣還想要工資？沒讓你賠公司的損失費都算你走運了，還想要工資？」電話裡頭的聲音仿佛要跳了出來了，女人下意識的把手機拿遠了。「不是梅姐，那也是我幸幸苦苦做的呀，我現在真的急需這筆錢應付日常生活，您幫我跟老闆求求情好嗎？我們⋯⋯」「嘟嘟嘟」唉，她也早就料到了會這樣。我們⋯⋯我們以前的關係不是很好的嗎⋯⋯

   「喂？姍姍？喂？」女人回過神來：「哎！媽，我在我在。我今年中秋就不回去了，公司有很多項目我得趕呢！」電話那頭傳來嘆氣聲：「這樣啊⋯也是，事業比較重要，找到男朋友了嗎？你也不小了，一個人在上海拼搏找個伴陪陪也好啊。吃得還好嗎？住得還好嗎？買你最愛吃的月餅了嗎？你爸他老想你了，他就是嘴硬不說⋯⋯」聽到這兒，女人忍不住噗哧一笑：「好啦，媽，公司最近給了我們員工很多月餅和獎金，月餅我都快都吃膩了，我還拿著獎金新添了很多家具呢！不用擔心我。」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問道：「姍姍，你，真的過的好嗎？」這句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深深扎在了女人的心底，她知道自己快忍不住了，深深吸了一打大口氣。

         「媽，我過的很好。」

           她掛掉了電話。她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一些聲音，但她早已分不清，到底是雨聲，還是哭泣聲。

作者簡介

吳雯裕

葵涌蘇浙公學 (S3D)

葉落當歸根 雲沉久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