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說出口的話

溝通──是讓人類打開心門最直接的方法。每天，我們都會說上數之不盡的話，但總有些話，我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死死地卡在喉嚨中間，最後化成一點一滴的遺憾。

回想起中學的時光，同學們的歡笑聲伴隨著各種零零碎碎的遺憾。還記得中一的時候，我認識了隔壁班的男神藍彥辰，一個名副其實的學霸。第一次交到這種只有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朋友，我的心裏既好奇又高興。以前別人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然而我跟彥辰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彥辰聰明伶俐、運動神經也很發達，而我只是一個相貌平平、頭腦不太聰明的男生，普通得像電視劇中的路人甲。然而，命運卻把我們兩個截然不同的男生連在一齊，成為相見恨晚的好朋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分班，老師都將我跟彥辰分到一班。所以，我的六年中學生涯中，沒有一刻是彥辰不曾參與的。按理來說，我們作為好朋友，應該是無所不談的。然而，從某一刻開始，我就再也沒辦法坦誠地面對他。

在學生時代中，同學之間的打打鬧鬧很常見。但我從小就幾乎沒有朋友，因此很少跟彥辰以外的同學交流。我感覺到彥辰想讓我融入他的朋友圈子，我也盡量走出自己的心房。每次在人際關係上遇到困難時彥辰都會幫著我，說真的，作為一個多年被稱為「邊緣人」的人，我不可能不感動。彥辰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靈魂好友，就是那種「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懂我」的好朋友。他的出現，為我的生活帶來了更多色彩，讓我為自己的青春留下美好的記憶。我們一起打球、一起溫習、甚至還一起睡覺，一切看起來是多麼的和諧，為什麼...我們現在會變成這樣，互相傷害？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發生了，我們應該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的家庭比較傳統，家人常常灌輸我一些「正確」的價值觀，或者說是家人們自己覺得正確的、而且比較容易讓大眾接受的觀念。所以，當那件事發生時，我傷害了彥辰，而且做成無法補救、令我後悔莫及的後果。當時我和幾個朋友們一起去畢業旅行，正準備為我們的旅行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時，一件讓我意料不及的事發生了。旅行的最後一晚，我們舉行了篝火晚會，大家圍在一起玩遊戲，和和睦睦。去到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氣氛達到了最高潮。瓶子轉了幾圈後指著彥辰，大家馬上起哄，問彥辰誰是他的心上人。這個問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轉過頭來，等彥辰開口，發現他的一雙美目正在看著我。那眼神太溫柔、熾熱，令我不由自主地別過頭。然而我轉頭的速度還是比彥辰說話的聲音慢，我聽見彥辰那極富磁性的聲音道出一句讓在座各位大吃一驚的話──魏洛誠，我喜歡你。頓時，所有目光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炸開了的沸水一樣，而四周一片死寂。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推開彥辰跑回酒店了，跑的時候我還說了一句話──我不是同性戀。

一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彥辰那空洞的眼神和像是自嘲般的嘴角，回憶中的一幕幕總也揮散不去。同時留在我記憶深處的還有我當時的想法，我推開彥辰的時候，心臟像是被強酸侵蝕一般，疼得快要滴血穿洞。大腦則在咆哮著：「為什麼不告訴他，你也喜歡他啊？」沒錯，我的確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彥辰了，我貪戀他的陪伴、呵護、他的一切。從我的心意變質的那一刻起，我再也無法坦誠地面對他，加上家人、朋友一次又一次地透露出對同性戀的厭惡，這一切都令我感到恐懼。到底怎樣才是「正常」的戀愛？異性戀就是正常了嗎？對，起碼一般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彥辰該怎麼辦啊？我真壞呢，為了所謂的面子，拋棄了我青春裏的那個他，戴上了大家口中「正常人」的面具。誰能知道，在異國他鄉，曾經有個男生蹲在酒店的廁所裏哭了半天，出來後掛上與平常一樣的表情。我只知道那天晚上吹到我身上的風很冷，真的很冷，隨風飄散的除了一句未曾說出口的話，還有一顆熾熱的心。

不知不覺間，十年過去了。昨天出席了彥辰的婚禮，我看到他在笑，眼裏像星空般美麗，幸福感從他的眼睛中湧了出來，蔓延到他的全身。我知道我未曾說出口的那句「對不起，我也喜歡你，但我不配」再也不可能被他知曉。沒關係，就讓這句話伴隨著回憶，埋葬在塵土之中吧。

作者簡介

用戶

基督教女青年會丘佐榮中學 (S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