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前後

二十年前後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大樹已經落下第十片落葉了，看著枯葉隨著風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然後悄悄地離開枝上，輕輕地落到地上。我此刻多麼想化成那片落葉，輕輕的，悄悄的離開這讓人尷尬得頭皮發麻的地方。我們像僵持着的獅子，靜靜地觀察着對方的動靜，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終於，年長的獅子先發起攻勢，這場煎熬的沉默才得以結束。但不過才三兩分鐘，我們又迎來這場二十年一見的聚會的第五次沉默。

「你呢？小弟？還是像以前那般喜歡踏單車嗎？」「哈哈哈，你猜對了，不如我們重遊舊地，來踏單車吧！」話題終於打開了。兩把低沉的聲音在熱烈地討論着，卻絲毫沒有20年前的青澀幼嫩。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時間彷彿悄悄回地二十年前......

那時候我們還只是個黃毛丫頭，姑母一家就往在我隔壁，閑時，我總愛到他們家找哥哥們一起玩。小時候的我們總是無憂無慮，像糖黐豆一般，心連心，一秒都離不開彼此，即使簡單如一隻紙船都能樂個半天。那時候，我們能在坐天台從校園生活聊到人生道理，從日落聊到日出，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們竟會面面相覷。我們終敵不過時間。

那個寒冷的冬天，大哥帶着他的夢想高飛，飛到很高很高，我們怎麼也捉不住，一直飛到了地球的另一半。在機場的那天，小弟紅着臉，眼裏掛著快要溢出來的珍珠，像被雨淋濕了的小狗一樣一面可憐兮兮地看著大哥哥，下垂著的眼尾彷彿在挽留要離開的主人。我站在一旁，撇過頭，抬頭一直望向前方，不想讓眼裏的淚珠落下，更不想看見這離別的場景。 我曾以為我們會像地球和月亮，互相牽引着彼此，從不會分離，但原來時間在任何時候有隻看不見的手，在逼使着我們悄悄地長大。而漸漸地我們也有了新的生活，漸漸地離開了，疏遠了，陌生了，地球和月亮也終究擦身而過了。那天我們約定要經常聯繫，閑時一定要聚會，但未想到那別便是二十年。

我們離開了咖啡廳，租了單車來到單車徑。弟弟跨下海口炫耀着自己的車技，一切彷彿又回到二十年前。微風吹動髮絲，空氣伴隨著淡淡的海水味，我只顧著欣賞這良辰美景，一不留神，便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在前方聽到聲響的弟弟立即停下來，大哥哥也趕緊來到我身邊扶起我，走到一旁的長櫈處理傷口。我忍著痛意望向遠方，卻睨見弟弟緊張得皺起眉頭，眼尾泛起閃光，當我痛得叫出聲時，他們便把眉頭皺得更深，彷彿受傷的是他們，無助得像迷路了的小孩，只好傻傻地站在大哥身後。大哥仔細地幫我拭去血跡，帶點刺痛，又像蒲公英在撓癢，輕輕的，卻悄悄在我心裏買下了種子。 原來即使時間讓我們疏遠了，陌生了，但我們的心依舊緊緊地靠攏在一起。

處理好傷口，我們踏上回程的路，在黃昏下，本來一直覺得陌生的身影不再陌生，原來熟悉的他們一直伴在我左右。二十年的時間抹走了許多，卻唯獨遺漏了我們掛念著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