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一片葉子、一滴水落在地上,一眨眼便逝去。
那個會每天都嚷着婆婆、跟着姐姐屁後的小孩子,早已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能在異鄉獨自生活的人。我頭頂上的神仙早已在天上過了二十天,身處異鄉的我卻收到一個通知,讓我趕回這個佈滿童年的世界。
在飛機雲梯,身邊的事物變得現代化,告知我它早已換上新衣裳、新面貌。沒有了舊時的佈滿路邊的青苔和雜草,亦再也聞不到各種植物所交織的水氣,撲面而來只有凉凉的冷氣。
我掃視周圍的風景,雙眼變成了投影機,所及之處將兒時回憶一一與眼前的景象重疊,自己穿梭至舊時代,將寫着小鎮經歷的書揭回上一頁。
行李箱在水泥地上順的行走,舒適得令我有一種不習慣的感覺。還記得小時候路上佈滿小石子,走路時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彷彿用腳在彈奏鋼琴般,令每一次回家都變成演奏會。走到了公園門前的大榕樹,她早已被磚頭圍住,宛如一位女王被騎士手牽手圍着保護。小時候,當好友哨子一聲下,我們便會從家門前衝進公園內,就宛如一枝火箭在大小設施中穿梭,沾濕汗水的衣衫和肌肉酸痛都提醒我們是時候停下來。玩累後,便與三五好友坐在樹根上,啃着快被炎陽溶掉的冰棒,喝着冒着氣泡的橘子味汽水,透過玻璃瓶看到的除了天空,亦都看到整個童年。
忽然,一下強烈的撞擊將我快要脫離肉身的靈魂推回來。「抱歉!」,男子便繼續低頭跟別人通訊,男子的手機如一條絲線再次把我拉進回憶。小時候,每個家庭都很難擁有電子產品,電話是一樣,所以管理處都會放置一部電話,讓有需要的人用。每當婆婆要去管理處時,我都會央求她帶上我。管理處電話總是放在一條高高的柱上,我總是覺得它就如巨人瞧不起我,對我們這種小矮人來說毫不友好。我只好拉拉婆婆的袖口,把我抱起,每一次轉動數字好像一位祭司虔誠地轉動,那「咔」一聲雖十分悅耳,卻比不上婆婆所彈奏的琴聲。
終於走到了家門前,一切跟20年前沒有分別,在冷血而沒有人情味的現代社會保留最原始的感受。院前早已圍滿人群,將印象中寧靜的家頓時熱鬧起來,這卻是我最討厭的熱鬧場景。一入門口,那當眼的黑白照,卻展露出婆婆最美的笑容,我坐在婆婆的琴前,琴弦彷彿還留下婆婆的氣味和温度,眼框敵不住淚水的推進,終究決堤,滴在琴弦上。
《百鳥朝鳳》響起,曲終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