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前。後

  我走在大路上，回頭一看，那座待過二十年的監獄與初來時無別，望而卻步的莊重感覺毫不減退。

  懲教署的輔導職員幫我找了一份工廠工作，還包了住宿，我真算是非常幸運了的。一天四十塊錢，可以撐到月尾發工資的。我決定先去便利店買個午餐，再去工廠報到。走進便利店，一個連半個手掌大小的麵包都要十三塊，往旁邊一看，微波午餐也要快三十元。算了算了，就少吃一頓早餐吧。

  街上行人都低頭望著手機，他們的手機跟我的有些不一樣，在螢幕上手指動得飛快，好像還能玩遊戲什麼的？我繼續走著，社工有教過我怎麼搭地鐵，我便跟著指示到了工廠。

  我入獄前住那裡附近，本來還以為會認得路的。不是因為忘記了，而是每條街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原本的老字號店鋪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少食肆和賣電子產品的。面對此事縱橫交錯的街道，還是不得不承認，二十年還是能改變很多東西。

  到了工廠，管理人員帶我認識了要做的工作，並不複雜，相信我還是跟得上的。工序千篇一律，熟悉後我偷瞄了一下旁邊的同事。我對面有一個大叔，大概跟我歲數差不多，在認真地工作著。另一邊有一個還算年輕的女生，長得也不錯，為什麼會來做工廠呢？

  做了半天，其他廠工們開始離開廠房，我也跟隨他們去食堂了。裏面沒有食堂大媽拿著鏟子、準備給我們盛飯，卻有幾部長方形的機器屹立在中央。

  那位年輕的女生飛快地在螢幕上按了幾下，機器下方便「吐」出了一張紙，我想該是據單什麼的？坐我對面的大叔可能見我像跟木頭一樣不懂，先開口說：「小怡，來來來，幫新同事點一點餐行不？」

  她笑著回來，指著螢幕問我要吃什麼，順便教了我一遍是怎麼個操作法。竟然輕輕點幾下，廚房就知道我要吃什麼，真的是時代變了。

  吃完飯，我先去了趟洗手間，再回去工作。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下巴殘留一些鬍渣，眼尾也有些若隱若現的細紋。二十年前，至少眸中或許還有光彩。用抹紙擦乾手後，我無意中看到手上的皺紋與青筋，思緒忽然停滯。二十年前，至少還⋯⋯還二十什麼年前，都過去了。

  二十年後迎來了改過自新的機會，就不要再想著二十年前的輕狂叛逆。七年足夠整個身體的細胞替換一輪；二十年，也足夠我去與自己和解，變成一個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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