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後

在我十四歲至現在三十四歲至未來五十四歲的這四十年裏,我的人生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四周環境的轉變已像千百浪潮,但還不及我心裏的改變多。我的心態轉變就像整個宇宙倒轉了再倒轉一般。

二十年前,我十四歲。十四歲的我還是很喜歡看故事和電影,而且很喜歡幻想故事及電影裏的角色都是真實的,在現實生活中與我在一起,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那時的我每天常常幻想,經常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但是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得到了很多快樂。二十年前的我也很天真,相信故事中的那些道理,相信到最後會出現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相信只要堅持自己的夢想,最後一定能達成、相信只要做好自己,一定有人會欣賞你、相信人性裏還有光輝可貴的地方、相信神會一直與我們同在,向我們施行神蹟。那時我也不怕未來的未知,因為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孤單的面對。

可是經過二十年後,見過身邊所發生的事後,現在三十四歲的我看回二十年前所相信的,感到很可笑和可悲。

在讀書的時候,四周社會的轉變已很大,政策的朝令夕改、還有社會的衝突,令人無所適從和憤怒。那時的我也很生氣,不過仍然相信最後會好起來。在我中學畢業後踏足社會,一邊讀大學一邊工作時,四周的轉變及四周所發生的事令我更加體會了一件事:我以前所相信的,很多都不存在。

在我大學的分組研究報告時,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機去組織如何做好,還做好了每人的部份,自問自己已做得最好,認為其他人會贊成。怎料其他組員並不欣賞及認可我的組織和提議,還重新組織過,最後弄得一團亂;在工作時,我發現了高層有人貪污,高層還威脅我不能跟別人說;在社會多次看到人性的醜惡和黑暗;以前大家美好的品格都轉變成壞品格:以前老實的老友現在成了信口開河的背叛者、温柔的知己成了兇殘的惡魔......身邊很多朋友都疏離離開了,不知道原因是甚麼;而我一直堅持要去完成我寫一本書的夢想,最後像玻璃一樣,被現實殘酷的槌子打碎了一地。

被槌子打碎的並不只是夢想,還有童話故事的道理。那些道理在這個時代根本不適用,更不用說童話故事的快樂結局。有些故事甚至被人改變,變得不再好看。

最打擊我的,是神的旁觀。雖然我仍然相信神是與我們同在,但對神蹟的出現,我的信心漸漸減退。我不再對未來有信心,黑暗的前境令我對未來的未知感到害怕。到底我以前所相信的,到底到那裏了?

二十年後,我長大了。不只是身體上的長大,還有心靈上的長大。我已轉變了我小時的孩子氣天真心態,不再以樂觀的心態對事。不過我仍然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只是那個世界,那些故事及電影的角色都離開了。換來的,是永恆的下雨世界。二十年前的那位經常笑的「陽光」男孩,變成了一個悲觀的陰沉男士。

三十歲那年,我的女兒出世了。可是,我並没有感到份外高興。反而我擔心我自己是否能擔任好

一個好爸爸。兩年後,我患了憂鬱症。我的妻子和父母都很為我擔心。看到了他們擔心,我心裏也有點內疚,我從來都不想別人因為自己而受傷。想到這裏,我更加自責和傷心。

在我三十四歲尾快要三十五歲那年,我的女兒四歲。有一次我經過了我女兒的書桌,看到桌面上有一幅她和媽媽一起畫的畫。畫中有三個人,一個女孩,一個女士和一個男士。那名男士站在畫的中央,拖着旁邊的女士和女孩,開心地笑着。男士的頭上方有個太陽,周圍有很多愛心和笑臉。畫的最上方有個彩虹,旁邊有我女兒歪歪斜斜的字,那裏寫着:希望爸爸能開心起來。

看到這裏,我哭了。我只浸沉在我的悲傷世界裏,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行為多麼的影響到了我的女兒。我沒有盡自己身為爸爸的責任,去給女兒愛和快樂的成長環境。我也沒有盡我身為丈夫及兒子的責任,使我的妻子和父母擔心,令他們多了負擔。

忽然,我的腦海出現了一本我小時最愛看的故事書中的一個章節。那是一本英文連續小說,故事大概是說一對孖生姊弟進入了所有童話的國度,並在那裏與故事裡的壞人對戰的一系列故事。在系列最後一本書的其中一個章節裏,故事的女主角對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有疑問。她一開始認為,只要她做一個善良、慷慨、有責任、成為完美的人,就能擁有一個快樂的結局。可是她長大後,她發現現實生活並不是童話故事,無論你花多少努力,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並不存在。

可是,她的爸爸告訴她,其實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真正的意思,並不是一個對生活上的疑難的答案,也不是一個對生活是容易的保證。而是一個對不論前方有甚麼事情發生,我們都會常常活出我們最好的生活的承諾。當我們在心傷的時候專注在快樂的事情上、當我們在難以微笑的日子裏選擇大笑、當我們在失去時數算比失去更多的祝福,就是真正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的意思。

這番話當頭向我迎來,令我感到如夢初醒和很尷尬。這番話打破了我的陰沉世界,我頭上的烏雲消失了，一線陽光射進來直射着我。對喔,其實二十年前我所相信的還存在:神沒有旁觀,祂一直與我同在,並賜給我有好的妻子和關心我的父母;神蹟的確存在:我女兒的誔生就是其中一個;努力後,父母有欣賞我; 雖然有爭吵和誤會不了解的聲音,但那些光輝高貴的互相關心、支持和鼓勵的有愛對話比冷漠的言語還要多;雖然玻璃碎掉,但可以修補,重新再來;雖然前路黑暗,但那裏有生命那裏就有希望,而希望就是能照亮黑暗的光;前境再難,有我的妻子女兒父母和神的同在,都難不到我。最重要的,是童話故事裏的「永遠的快樂地生活」的確存在。

二十年後的我,不再是一個悲觀的陰沉男士。而是會變回四十年前的那位經常笑的「陽光」先生。在未來的二十年,我會向我的妻子和女兒及父母回報他們的愛,並成為一位好的丈夫、爸爸及兒子。我也會堅持我的夢和保持人性的光輝,並且,嗯......在我自己裏面找出快樂,並且拿着它渡過面前要面對的風暴,活出那個......嗯,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