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萃女書院
(S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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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不像的毛衣
最後更新： 05/05/2022
疫情期間，不能出外遊玩，不如整理一下衣櫃吧。
打開衣櫃，一件埋沒在其他T恤下的毛衣影入我的眼簾。它殘舊得發黑，顏色由淺藍變到淺灰。毛衣織得非常惡劣，領口歪歪扭扭，理應柔軟的毛線像石頭一樣粗糙，淺藍的調子上縫上一隻淺灰色，不成樣子的兔子。他眼神暗然無光，歪歪斜斜的嘴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用厭惡的眼神「回敬」他。忽然，我從眼角中閉見袖子上的裂痕，像是被人撕破的樣子。這是衣服勾起的回憶着洪水般湧浪，眼眶亦被涙水浸滿。
那天放學後，公公帶着塊九歲的我回家。我們家不怎麼的有錢，為了省錢，除非必要，我們也不會掏腰包買東西。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眼角中見到了一件淺藍色的毛衣。
「公公！我要看看……」我扯着公公的衣袖。他拍了拍舊得發黃的外衣，再看看高檔的店舖。這種店子我見得多了，裏面的衣服根本不需要賣得這麼昂貴，只是因為它是名牌才把價格弄得這般高。
可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我牽着公公的手，可憐巴巴地問道：「可以看看嗎？求求你啦……」他崩緊的臉彷彿塌了下來。「好吧……」
我高高興興地跑到店舖前，把圓圓的臉行貼在冰涼的玻璃上。近看是，毛衣彷彿變得更美了。天藍色的無線慢慢漸變到寶藍，海藍，深藍，毛衣中間馮着一隻雪白的兔子，手上抱着一間翠綠的胡蘿蔔。我當着他漆黑的發亮的眼睛，粉粉的小鼻子，眼睛睜得老大。我那時心想：「哇！這隻兔子……這隻兔子實在太可愛啦！我一定要買它！」我搖着公公的手，喊道：「公公？我們可以買這個毛衣嗎？求求你啦……我九歲的生日快到了，請你買給我，做我的生日禮物吧……」
公公皺着眉毛，把頭貼向玻璃。他的眼神在價錢牌上打轉。「公公？我們可以買它嗎？」他把頭會緩緩轉過來。「一心，你先看看價錢。」我看到着嘴，細心地數着：「100， 200 ……不就是500嗎？他也不怎麼貴呀……」在我幼小的腦海中，這些全都是數字。
公公板起臉，嚴肅地說：「不行。這件毛衣太貴了。」我當時心中一定非常不高興。我在街上起呼呼地登着公公：「為什麼不能！這不就是500嗎？ ……」我留下了兩行淚水。「公公不愛我了！為什麼！這是我生日！我要那件毛衣！」他憤怒了。他眼睛裏透露出傷心、憤怒、和對貧窮的無奈。「我說不可以！」他大聲地喝到：「回家！」
回到家後，我好一會兒也沒有理睬他。「哼！我生日也不願意買禮物給我！我討厭公公！公公回到家後便在房間裏不出來……公公……他不想理我嗎？我是否應該向他道歉呢？」我看着他緊閉的房門，心中説不起的難受。我想着店舖裏等着我的毛衣，心腸變得剛硬。「哼！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儘管如此，我心中也有一絲後悔。
後來，我也慢慢地把毛衣這件事他淡了，和公公的關係也一如往常。但當我回想起來，我們兩人的關係真的是沒有變化嗎？怎麼感覺……疏離了呢？冷漠了呢？
我九歲的生日到了。公公從房間裏抱起一件用報紙包着的包裹。我興奮地摸着它：它軟趴趴的，拆開一看是——是一件藍色的毛衣！這……難道——等一下……這——這不是我想要的毛衣！它的領口寛得都可以當褲子穿，無線粗糙得摸着也覺得痛，手袖窄得可怕，上面的兔子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是「四不像」。
公公興奮地問道：「怎麼樣？喜歡嗎？快穿一穿！」他高興地把毛衣塞在我身上。「你看！多合身……」
一股努火從我心底中升上。「這不是我想要的毛衣！」我憤怒地把醜陋的毛衣從身上摔下來，途中我更扯斷了幾根毛線。
公公一臉錯愕地看着我。「這是毛衣嗎？這麼醜，這麼粗糙，教我怎麼穿？我恨你！」最後的三個字把房間的氣氛弄得沉重了許多許多。
公公捧着毛衣，手微微顫抖着，慢慢地撫摸着破損的毛衣，兩行淚水從他的臉上滾了下來。
我看着他瘦小的身軀走向廚房，心裏彷彿有一條刺頂着，好不難受。紙包蛋糕上的蠟燭閃爍着，鮮黃色的火焰在微風中搖着。
公公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搐着。他……他在哭泣嗎？我也流下淚來。是後悔的淚？慚愧的淚？傷心、失望、還是憤怒的淚？我心中一片迷惘，靜靜地看着快燒完的蠟燭外出神。
我在一片沉默中把蛋糕的一半吃掉。在倒垃圾時，我發現垃圾到異常的腫大，異常的輕。受好奇驅使的我，悄悄地把垃圾袋拆開。只見裏面全都是半織完的毛衣，他們比公公手上的毛衣更醜，更不成樣子。有毛線斷了的，領口合上的，手袖太短的……我拭乾的淚又再掉了下來。
原來……公公為我的毛衣花了這般多心思、時間，而我，不但沒有好好感謝他，還不知好歹地向他發脾氣……我羞愧得無地自容，真想找個洞鑽進去。我一下子抱着公公。
「公公……對不起！我實在不應向你發脾氣……謝謝你為了我的毛衣而付出了這般多！」
他呆了一下，笑了。他拍拍我的肩頭，說：「不要緊……別哭，別哭……」
我從幻想中醒了過來，發現眼前一片模糊。我珍而重之地把毛衣放回衣櫃裏，想：公公，謝謝你為我付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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