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流浪記

一滴水的漂泊流浪，無外乎是同樣的幾個地方之間無限循環，永無止境：從河溪流入大海，蒸發、升天，再跳回河川⋯⋯時間之長，我早已將水底一切神秘一覽無遺。不過，比起大海裡複雜的事物，我更喜愛河流那份清幽的隱秘—河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人類千古以來多把焦點放在探索海面之下的世界，卻總是忽略了埋藏在江河深處的歷史和故事。幸好我有機會一邊又一遍地遊歷河底各種隱秘的地方，親聞了各種故事：有血雨腥風的，有引人好奇的，有迄今未解的。請聽我將好些人類聞所未聞的趣事娓娓道來。
  詩人陶淵明筆下所描寫的漁人的桃花源奇遇，我其實是親眼見識過的。彼時漁人告辭桃花源後背棄與村民的承諾，把他自己的所見所聞透露給他人，才令桃源村民迫不得已隱世。不過，人類可當真以為那仙境憑空消失了麼？村民們不過是把入口從陸地搬到鄰近的河裏去罷了。可惜人類科技當時並不發達，要是他們早那麼一千年學會潛水，他們早就能再次找到通往桃源之路了。不過，我稍早在數百年前又經過了那裡，那入口已不在原處了。不知將來我可有幸再造訪這仙境？
  忠臣屈原於汨羅江投河自盡的時候，我也目睹了那副光景。那時，老百姓們生怕河裏的魚吞噬屈原的軀體，便把粽子丟進水裏，希望轉移魚兒的注意力。然而，他們都不知道屈原究竟葬身何方：是沉到深不可測的河底去了，還是被魚兒吞入腹中了？要是我告訴人類：屈原的亡魂依舊憂國憂民，化作一位神仙長居汨羅江底來保佑他所深愛的土地，他們可會相信？還是只當這是個神話，一笑而過？
  根本沒人曉得由古至今有多少驍勇善戰的將士葬身於黃河。歷代不斷重演的戰爭、人類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的錯誤，將軍為國而戰，馳騁沙場，卻令不少人戰死，血染黃河。那慘烈的光景實在令我難以訴之於筆墨。可是黃河中的泥沙，遠不足以令他們的英魂灰飛煙滅。
  河的隱秘，我見識到的大概還不及一半呢。我希望終有一天，在無窮的歲月洪流裏，我能看盡那一切人類無法觸及的奇聞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