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悲傷,但我無悔這個決定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28/07/2020

縱使悲傷,但我無悔這個決定。坐在辦公室椅子,我仰望掛在牆上的獎狀和證書。燈光映照著我努力的證明,光線也剛好打落到「最傑出獸醫」五字。我嘆氣,心裡的結被喚醒,我不禁回想十二年前,我在兩項重要的選擇之間搖擺不定⋯⋯


當一名外科醫生是我從小的夢想,外公在我小時候因外科醫生的診斷失誤,離開了我們,因此我母親也決定要我當上外科醫生,要以這件事為動力,成為成功的醫生。高中三年級的完結將至,同時,四年一次的國際認可公開試近在眉睫。離香港最近的考場是北京,當時只有一天一班次的火車能到達南京。我為了是次考試,備戰了三年。我十分重視這個考試,只要通過這場考試,便等同在香港文憑試獲得五科三十六分的佳績。我非常雀躍,迫不及待考試的來臨,以展現我籌備了三年、為此熬過無數不眠之夜,完成過堆積如山、數之不盡的模擬試題。我信心十足,期待帶著佳績讓母親感到自豪,好好當醫生,賺取穩定收入,孝敬母親,彌補彼此心裏對外公的事的遺憾。


出發當天,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出門之際,突然聽見廚房傳來鍋子掉到地上的「噹—」,我跑過去,看到母親倒在地上。我二話不說,疾步上前察看母親的情況。我氣急敗壞,原來母親滑倒了,疼痛的表情有點不對稱,而且欲做起來的時候右邊身體沒有知覺。憑著在學校裏學會的簡單急救,我了解到母親中風了。她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隨時到會被一陣風吹倒,生命真的如此脆弱。我利用有限的急救知識,先令母親躺得舒服些,吞吞吐吐地叫了救護車。當時我腦一片空白,幸好在學校急救隊訓練有素,方能作出行動。我額頭滿是汗,手開始顫抖起來。中風的後果可大可小,輕則留有後遺症,不能像從前操勞做家務,要多休息;重則導致死亡。我祈禱求母親能撐下去,不知不覺間,火車開出的時間也在倒數著。


救護車一眨眼功夫便來到,救護人員要求我同行到醫院處理各種手續。我把趕火車到考場的事拋諸腦後,只想著盡我所能提供母親的詳細資料予救護員,好讓治療更順暢。我看著母親,緊緊握著她冰冷粗糙的手,在炎熱的夏天裏令我微微發抖。氧氣罩中的霧氣若隱若現,但呼吸仍然非常微弱。我生怕母親會溜走似的,全車程都緊握她的手不放。


到了醫院,我協助辦理手續,通知在美國公幹的父親。我的靈魂猶如被抽了出來,看見玻璃門反映我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沒想到以前學習急救以備不時之需,如今竟用在母親身上。臂彎仍有剛才母親癱軟身體的觸感。


我瞥見牆上的時鐘—五點。還有半小時火車便開出,現在該如何是好?回家拿行李再到車站或許剛好能趕上火車。我猛然站起來,欲離開卻停了下來。看著手術室門前亮起的紅燈,母親跟醫護人員正與生死搏鬥呢!我是她唯一的女兒,或許我們不能再見,又或許我們不再能像以前一起在廚房烹調⋯⋯四年一次的國際考試真的今此一次,下一屆才應考已經太遲了。看著夢想,我猶豫不決。只差一步,我便能實現夢想。


隔壁加護病房,以為父親躺在病床上,他看起來更脆弱,毫無生氣。他的妻兒只顧手機屏幕裡的內容,對父親也不看一眼。考試,人生有無數個,既然最好走的路被堵住了,那麼出下策走崎嶇路,考更難的香港文憑試吧!母親是至親,而且母親無微不至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此時此刻伴她度過難關是女兒的天職。忽然記起母親因我曾經病得臥床,放棄了與朋友聯手開創事業的大好良機。現在相比較母親的愛,是我該報恩的時候。我把火車車票丟棄,同時,紅燈熄滅。我不做任何暇想,向著手術室門口走去。母親仍在昏迷狀態,至少要住院一星期。我握著母親的手流淚,堅信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我比任何人都想成為外科醫生,可是病倒的是獨一無二的母親,要當一名醫生就是不論發生什麼事、犧牲多少,都是救人要緊,第一時間進行救援。同時,我要盡女兒的本分,照顧母親,這是最直接有效去孝敬母親的做法。


後來,我應考香港文憑試,僅以兩分之差未能考上心儀科目,要轉攻讀獸醫學。令我感到失望的是,從小的夢想擦身而過了。或許,人生就是一場考驗,有無數關口等候你去突破,要豁達接受事實,在新的起跑點、向新的目標進發。我看見桌上放著上個月母親節時拍的一家三口的合照,母親笑容燦爛,使我無悔於當日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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