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葉子

  我手中拿著抹布，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那佈滿灰塵的書架，身體不經意地跟著耳機播放的音樂節奏輕微地搖著。我從書架拿出一本有些破舊的書，正打算清理書架裏面，卻被那本書吸引了目光，於是停下手中動作，有些好奇地翻開看了看。
  這本書不過幾年前收到，但因爲主人十分喜愛，時常翻閲，導致書右下角微微捲起。我饒有興致地翻了幾頁，便失去了興趣。正要放下，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飾物。我順手將它拿了起來。那是一隻小巧的金蝴蝶，做工十分精緻，頂端連著一條金色的鏈子，我又拉了拉那隻小蝴蝶，而在金鏈子的另一端，是一片十分漂亮的金葉子。窗外投射的那抹微弱而明亮的光正正照在我手中的金葉子上，使得那巴掌大小的金葉子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用手遮了遮眼睛。將那葉子拿出那片光區，再次打量起來。
  這是一個書籤，之前那片金葉子加在書中間，那小巧的蝴蝶被那鏈子連著在外搖曳。我心想：這麽久了，竟然還未褪色。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金葉子，端詳了一陣，思緒飄至遠方。
  那是個炎熱的夏天，剛放學的我走得十分匆忙，像是在躲避著誰，而事實上，確實是在躲著一個人，一個很好的朋友。原因呢，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許是那是自己太過不堪，太過黑暗，太過抑鬱，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又或是，習慣了隱藏，不被理解，也不奢求理解。
  她似乎也察覺了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躲著她，今天特地在我課室外等著。見我一頭往前衝，一把拉住了我。我有些慌張，正打算隨意扯個謊，她直接塞了個盒子在我手中，隨後衝我笑了笑。她的臉圓圓的笑起來眼睛眯了起來，臉看起來肉乎乎的，特別好看。她並不拆穿我最近的反常，找了個藉口說自己走，便留下我一個人，瀟灑地離去。
  我愣愣的，直到走出來校門才回過神來。學校處在山上，下山的路説不上多陡峭，但那斜坡確實有些難走，我一邊控制著自己不要順了這斜坡的慣性，直往下冲，一邊輕輕打開那小小的盒子。
  清風拂過，頭上的樹葉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樹蔭搖晃不定，透過樹蔭照在地上的斑駁影子也搖晃不定，但我還是看清了盒子的東西。那搖晃的，細微卻明亮的光，照在盒子裏，不知有什麽東西反光，將那斑駁樹蔭下的光照在了我的臉上。脚步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在那瞬間，有什麽東西帶著樹蔭影子，明亮的陽光，和那微微細風，進入了内心深處。而那燦燦金光，從那一片星星點點，蔓延至整個心臟。我眼中那片金葉子小小的光，也從那一塊地方，蔓延著整個世界。過了良久，我笑了。擡眼看向那下山的路，那熟悉的身影已不見蹤影。我忍下眼中濕熱，脚步輕快地繼續走了下去。不知有多久沒有像這樣笑著走上這條路。
  那小小的金葉子書籤在那時照亮了整個灰暗的世界，佔據了整個心臟。它絕對算不上昂貴，但我一直嫌網購太麻煩，要交運費，沒買。只是在她面前隨意提過一次，卻被記住了，説不上什麽大事，卻是令我覺得很暖，真的，很暖。
  我愣愣地看著手中這片金葉子。過了許久，我聽到門外有人喚道：「你擦好了嗎？」
  我馬上清醒了，回答道：「還沒好，等我十分鐘。」
  第二日，我有些疲倦地來到學校，正要向課室走去，便瞥見一抹熟悉的背影，我眼中的困倦立馬消散，我揚聲喚了她的名字。她緩緩回頭見是我，笑了一下。這張臉與之前的不同，早已褪去了稚色。可這時我還是覺得這個笑容如初，和之前甜甜的笑容重叠，很漂亮。正打算上去和她聊幾句，又聽見另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了她的名字，而她身後已經站著一個有些胖胖的少女，兩人交談了起來，那笑容，跟對我時一樣。
  她聊了一會兒，又想起了我，問道：「怎麽了？」
  我欲言又止，看了她身邊的少女一眼，千言萬語最終化作簡簡單單的一句：「早安。」
  看著她們兩人的背影，我孤單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口袋裏的右手緊了緊，而手中握著的，正是一片巴掌大的金葉子。
  下一秒，我就被人從背後，用力地抱了抱。回過頭，那人笑嘻嘻地問：「吃早餐嗎？」
  我回道；「好啊。」
  「你剛剛在看什麽啊？」
  我側頭看了看走廊另一端的兩個背影，不再留戀，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笑著回道：「沒什麽。」
  「我要吃燒賣！」
  「記得別放喼汁，酸死了。啊！你幹嘛打我！我有說錯嗎？你還來！別打了，我錯了不行嗎？」
  而那片金葉子，也被我放回盒子裏，封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