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風景

    走過舊區街道小巷，經過樓梯的轉角，我們仍會看見一些小店舖，仍然為生活默默耕耘，他們容納着幾代的人，盛載着幾代的情，承傳着不同的故事。在喧鬧的街頭，形成了一梯，一舖，一風景的獨特本土面貌。

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再次返回了自己兒時居住的地方一北角舊區。一眨眼間，便二十年了。我緩緩地走在街道上，越走得深入，街上的行人便越稀少。轉過街角，兩旁既矮小又老舊的樓宇增添了一份壓迫感。樓宇的外牆充滿裂痕，印證了歲月的流逝。牆壁的油漆有點褪色，我伸手按在牆上，隨即有數顆碎塊剝落。這些碎塊不只代表了外牆的損壞，更是象徵了我那些找不回來的繁華，那些青澀的美好時光。一抬頭，望見一幢外牆殘舊不堪，日久失修唐樓。這，就是我兒時居住的地方。一條又一條細緻的裂痕佈滿牆身，為本來已經褪色的外牆油漆添上間條般的裝飾。那些搖搖欲墜的招牌，其實店舖早已不再存在了，彷彿以生銹的鐵架來印證自身的歲月，訴說着歷史，更為枯燥的北角舊區加上一點點色彩。在唐樓裏面的樓梯轉角位，那兒有一間大約七十尺的修錶樓梯弟舖，已經有五十多年歷史了。我還記得店舗的老闆好像叫做江伯伯，小時候我們是鄰居來的，舊時街坊們的錶都是拿給江伯伯去修的，十分有信心保證。不知道現在江伯伯怎樣呢？我於是走上了店舗，只看見有一個看似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坐在店舖裏打遊戲機。原來，江伯伯在早幾年已經去世了，於是把店鋪買了給別人。得知消息後，頓時我的心裏就像熬過一副中藥，翻滾着一股不可名狀的苦澀味。原來，二十年已經足以令到曾經是我童年熟悉不過的地方人事全非，已經隨著我的疏離逐漸被我淡忘。

離開唐樓後，往前走一點，看見了一間毫不起眼的士多招牌。它的裝潢十分樸素，隱約滲透出懷舊美。頓時，我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回憶，我記起了。小時候放學歸家的路途上，嫡嫲都會帶我到這裏買些小食填飽肚子。士多鋪的陳婆婆總會主動問我：「心心，今天想要什麼？」在我考慮的時候，她就會跟嫲嫲攀談，一起聊些有的沒的。此刻，我彷彿又看到了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婆婆再次徐徐步出店面，跟一般老人家一樣，腰彎背駝，頭髮灰白，仁慈的臉孔上掛著溫暖的笑容，再次問着：「心心，今天想要什麼？」。這一幕幕的回憶於腦海中浮現，漸漸像散掉的拼圖般拼砌回一幅完整的圖畫。然而今天，這一切，其實已變成了假象。士多舖的招牌仍然掛在當眼處，但是鋪子內裏早已人去樓空，「心心」這個名字，也早已跟着一起消失了，然而，如今附近周遭店舖大多變成連鎖店。一間，兩間，三間它們出售着各式各樣的商品，只是那份濃厚的人情味卻隨着潮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滴，突，滴，突，滴突滴突滴突」交通燈條地由紅轉綠，行人如一排衝鋒陷陣的士兵般，殺過了茫茫車陣中的大馬路。「突突，突突」眨動著的綠燈又在催促行人趕緊加快腳步。這樣的一貶，轉眼間，便貶了二十年了。昨間在這些舖鋪，就像停頓了卻又使得這些小舗子在無聲無息間消逝。

曾經是我童年熟悉不過的地方，再度造訪它時，卻怎樣也找不回當時的回憶；曾經有一句說話叫做：「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沒想到今天，不單止人事全非，連景物也不在依舊了。

消失的小店，消失的回憶，消失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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