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條魚

一線陽光射進了水裡的世界，使池面閃著一點點金光。池中溫暖的水流輕輕撫摸著我的鱗片。我聽到岸上有一隻大鳥在高聲鳴叫，輕輕的流水聲正為牠伴奏，使人心情十分舒適。一陣微風拂過，頭上的水面泛起一條條大自然的皺紋。每天在陽光的溫抱中醒來，吃飽水中的小蝦後，跟着幾個同伴到深一點的水域在怪石堆中玩捉迷藏，累了便依偎在水草中睡一會兒——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安逸。

噢，忘了介紹自己。我是一條魚，一條生活在這個位於郊野的小水池的魚。

幾年前，記得一次和幾個同伴談天時，其中一位同伴提到了一種很特別的生物，叫做什麼「人類」。牠說這種生物沒有尾巴，有四隻手腳，用兩隻腳走路，而且還非常非常高大，差不多是一棵樹的一半高度。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大的動物！當時的我十分好奇，我要親眼目睹這種生物的非凡。

從那天起，我沒有空閒時便在想像「人類」會是怎樣的。他們有魚鱗嗎？他們會游泳嗎？他們吃什麼？他們生活是怎樣的？

我真想見見他們。

而我萬萬想不到，我的願望竟然實現了。

我猛烈地睜開眼睛。

午睡突然被惡夢驚醒後，我仍在睡眼惺忪的狀態中。正要繼續睡時，一聲刺耳的慘叫聲忽然清晰地在水中回響，把我從昏睡的狀態中拉回來。不對⋯⋯是岸上的大鳥在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不斷回蕩的同時，一陣噁心的味道撲鼻而來。是一種不熟悉的味道，又酸又臭，令我開始有點頭昏眼花。發生什麼事了？

「是人類！快走呀！」現在池中響起了許多聲音。我看見許多同類都在拼地游，水中到處都是泡沫和水花和揮動着的魚尾。人類？我的心在飛快地跳，我顧不上其他人的阻止，用力擺動魚鰭向上游；我顧不上我這樣向上游是蠻力撞到迎面向下的魚，使勁令魚尾左右搖擺。

一盤盤深褐色的液體嘩啦嘩啦地滲進了水裏。清澈的池水猛然灰濛濛一片。陽光滲不進水裏，我什麼也看不見，究竟游那個方向才是上面？我卻不得作出抉擇，那陣噁心的味道便開始加強。我使命游，身上的鱗片「拍拍」作響，但我只覺得身體像被人擰實一樣，越游越不夠氧氣。然後我看到周圍已有許多同伴支撐不住，翻起肚皮，不甘心地看着微微淡去的最後一線陽光，不動了。我顧不到這些。我的鰓在尖叫。但是我還是要見見人類。

我的頭冒出水面之際，我被眼前的現象嚇了一大跳。池面都是翻了的白肚皮，使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水中全是光油油的褐色液體，散發著一種怪味。世上什麼人會這樣殘害我們的家？

我抬起頭，看到了一雙冷酷的目光。

沒有尾巴，四隻手腳，用兩隻腳站立着。

是人類。

意識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我的心一下子沉下來。我頓時很想吐。

「不！不！別這樣——」

他哼了一聲，用他那雙已被金錢腐蝕的眼睛可笑地看着我，然後一手把剩餘的液體倒在我身上。

熱騰騰、滑溜溜的污油潑打在我的鱗片上。那衝勁把我壓回水底。我在慢慢下沉，我放棄了掙扎。

我的耳邊迴響着他無恥的笑聲。為什麼？我們錯在哪裏了？我不明白這些人的自私，我更不敢想像究竟大自然還承受過多少同樣的殘害。

我不夠氧氣了。

當我閉上眼睛那一刻，我仍清楚聽到人類貪婪的笑聲；可是呀，人類——

你們聽到了大自然無奈的呼號嗎？

作者簡介

梁諾琳

拔萃女書院 (S2W)

我是一位就讀拔萃女書院的中四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