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報章的牠

作者: nickname-olc-191131 最後更新: 23/03/2020
有一天,我在房間做了一整天的功課,邊做邊抱怨老師給了那麼多功課。「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天的假期,就給那麼多功課,還要做『新聞反思』,看著進度,肯定要做到凌晨!」

  拼命把十多份功課做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趕快把功課收拾好,將被我剪得破破爛爛,拿來做『新聞反思』的報章,強行塞進已經爆滿的垃圾桶。當我用力擠壓垃圾桶內的東西,不讓它們掉出來時,一聲吭響,我馬上收回手,站起身退離垃圾桶幾步,頭左右晃了下,把房間的四面八方都看透,不見任何人或會發出聲響的活物。感到怪異的我心跳越來越快,不知是錯覺還是真有不知名的聲響。正當我想回到書桌前時,一聲長吟再次響起,証明了是真有怪聲,全身雞皮疙瘩豎起,我馬上跑出房間。

  躲在門後的我,聽着房間內聲響越來越多,即使知道可能會有危險,好奇心仍讓我探頭向裡窺視一番。眼珠滾滾,四處張望,視線最後停留在垃圾桶上。裡面大部分的垃圾散落一地,唯獨那份被我剪得破破爛爛的報章仍然在裡面,微微顫動著。我又開始還認為是因為有風才會顫動,發出沙沙聲響的,卻發現那份報紙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還把垃圾桶弄倒,從裡面爬了出來。

  我嚇得馬上把門關上,反鎖,隨手從廁所拿出一條毛巾,把門縫堵住。我非常緊張害怕,知道這樣做不是長遠之計,本想叫家人來想想應對牠的方法,可又不想打擾家人休息。當我全身冒冷汗,焦頭爛額之際,一句說話聲再次襲來。

  「這位小姐,你能開門嗎?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一隻在報紙上的狗而已。」

  我怕得要尖叫起來,騰不出手的我緊咬嘴唇,卻還是有一絲悶吭闖出。

  「小……小姐,不要怕!我真的沒有惡意,再說,即使我有惡意,我一張廢紙又能對你做什麼嗎?」

  我無法冷靜,自然沒有思考牠說的話。牠也沒再繼續說話。沉默了約兩分鐘,我開始冷靜下來,又重新把剛才幾分鐘前的事情回想了幾遍。梳理幾次後,我把牠說的那些話再思考幾遍,總覺得有點奇怪,報紙上的狗?經過多方考慮,我認為反正牠只是一張紙,而且我也想看看報紙上的狗是什麼概念,便決定放牠出來。

  我慢慢地把毛巾拿開,才移開一點點,牠便從裏面鑽出來。這時,我與牠只距離咫尺,我跳了起來,後退幾步,在遠處把牠上下審視了幾次。

  「你……你你是誰!啊不對!你是什麼東西!」我用很小聲,又帶顫音的聲音問牠。

  「我說過了,我只是一隻在報紙上的狗,你仔細看,右下角的專欄,上面有一張照片,牠便是我。」牠回答。

  我靠近了一點,卻仍是看不清,最後還是直接走到牠面前,坐在地上,拿起報紙,開始仔細看。

  原來牠是一位專欄作家筆下的角色,也是牠的寵物,叫做月月。

  「 原來你叫月月啊!可是這個也沒有解釋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啊!」

  「你有聽過『筆下有靈魂』這句話嗎?不是每個筆下角色都能有靈魂的,我是因為有一股強大的執念加持,才能煉成靈魂,讓我能夠移動。」

  我雖然不太懂,不過也不想深究,便重新把注意力回到專欄上。我快速掃視了一下文字內容,大概知道原來月月已經去世,作者把過去的點點滴滴與月月離世的原因都寫了下來,懷念牠。

  我說:「原來你已經去世了……你肯定很想主人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他的一個原創角色而已,我從來沒有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倒是那個作者,他把那些我寫得多可憐!被捕鼠夾捕住,被獵人剪去尾巴,被分肢,被人吃得乾乾淨淨,一點肉骨都沒浪費!」牠激動地說。

  「他只不過把現實中有出現過的虐待動物案件寫出來而已,讓更多人知道在一個禁止吃貓、狗肉的地方仍有人在為非作歹,讓這些事情能受社會關注而已,你也不要那麼生氣吧!」我把我的觀點告訴牠。

  「我也曾以為他是這麼想,事實卻是完全相反!他靠這篇文章引起大量網民關注,賺了不小錢,也有了一定名氣。他用這些錢開了一個眾籌機構,讓民眾捐款,說是會捐給多間守護動物的機構,又會建一些流浪貓狗庇護所,其實整個慈善機構就是他的「銀行」,他把捐來的錢,五分之四中飽私囊,只有五分之一是真的有捐出去,還一直在網上跟網民說,捐款的人太少了,捐的又不多,只籌得這一點點。短短半年便賺了十萬!這真是太過分了!」牠很憤怒地說。

  我非常驚訝,竟然有人用他人的善心去賺取不義之財,這些人可不能放過!

  我問:「沒有人舉報嗎?沒有人知道嗎?」

  「舉報也沒用,他早已買通了檢查人員,又控訴那些在網上說他是騙子的評論,告他們詆毀,還賺了不少賠償金。只能說,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啊……」他的回答。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無奈的語氣象徵著我們的渺小、無能,絕望的眼神,象徵著我們的微不足道。

  「好了,我的執念再大,也無法讓我在世上大長時間,我也差不多要離開了,今天的事,就當作不曾有過吧,把世界的不公都忘掉吧。無知,比知道一切來的更快樂。時間很晚了。快去睡吧。」晚安。

  還來不及說完,那一聲晚安。

  我拾起地上的報紙,放進了我的文件夾,便去睡覺。

  一切都是夢,我希望。

  幾年過去了,那眾籌機構仍然存在。

  我,仍然是啞巴。

  即使我說了很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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