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中的陪伴

我能真切的感受到，你的心如一潭清泉，以碧波傳遞我的心聲，乾脆利落，不遮不掩。又像天上軟綿的白雲，予人身心輕快的感覺，讓疲憊不堪的心得以歇息。只有你，使我不再心事重重，有所顧忌。只有你，能從抽離的空白中召我回來，在漫漫長路上伴我前行。

    在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是誰了。雖我倆只是萍水相逢，但憑著第一眼的印象，就隱約感覺到你有成為我朋友的潛力。非要說這感覺的來源為何，我只能說你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吧。不像太陽耀眼得難以接近，而是像一片純粹的天空，澄明、廣闊，如人與人之間最自然、質樸的關係。無需花言巧語，憑你那雙清澈的眼睛，我就感受到了。在為數不多的碰面中，這種由心而發的感覺，如漣漪一般愈加發大，作為你我真正相逢的鋪墊。毫不誇張地說，你就是我命中註定會相識的人，而我欣然期待著命運交接的時刻。

    還記得中四開學的第一天，剛踏進班房，裡頭沒有一個人是我認識的。在這裡，雖終可擺脫過去的陰影，但熱鬧蓋不住心中的戰戰兢兢。看班上全部都是青春熱血的男孩，就是我望而生畏了，因為我打從一開始就是討厭熱鬧的人。放眼望去，雖也有幾個較斯文的女孩，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圈子，容不下我魯莽的插入。此時，我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為了那個人，真的值得揚塵而去，離開以前總算有點親切的班，毅然踏進新世界嗎？罷了，新學年都開始了，反悔也沒機會了。就憑著自己天生的耐力，在這個印象糟透了的一班熬過三年吧。

    剛開始的頭半年，除了文學課還有一點看頭，化學課還算新鮮外，其他課都平淡的渡過，如波紋一般經過水面而不留痕跡。也跟其他人毫無瓜葛，全沒交流，好像這班同學註定只能成為我生命中的過客。但慶幸的是，我發現你居然跟我同班，而這表示我終於有機會接觸你了。基本上，只要到了一個新環境，我就會觀察這個環境中的每個人，然後鎖定幾個目標主動下手，看看能否締造一段新的友誼。回想起來，用這種方法找朋友的成功率大約有一半，而你很幸運地成為我的目標。在時機成熟之際，我就會向目標先下手為強，看他當下的反應再擬定下一步策略。於是，當你主動找我聊天時，我就自然而然的聊了上來，完全沒有違和感。這個互相認識的過程，如流水般順暢地輕輕帶過，以致我幾乎忘記了我們相識的過程。不知不覺間，你已走進我的心坎裡，走進我的生命裡。對此，我毫無防備，亦瞬間明白到不需作無謂的防備。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第一次，我上你家溫書的時候，便十分嚮往你的蝸居生活。大概是三百多呎的一個小空間，客廳鋪設簡單，有些書籍堆在沙發一角，昏黃的燈光充盈著這個粉藍的小房間，給予人一種安全的寂寞。那時候，我就喜歡上這樣的環境，因為這裡達到了一種寂寞與溫暖的美妙平衡。就我們兩個簡單地聊著天，說著笑，做回最真實的自己。然後，第一次，你帶我一起去游泳，忘記所有的功課和考試，純粹地鍛煉一下身心靈。當我在游泳時，我會幻想自己是大海中的探索者，用手撥開水中的細沫，向未知的黯淡前進。或是在休息時，用手輕輕觸碰水面，感受它奇妙的黏力如晃動的半固體，又能在一瞬間打破這層微妙的結界。這些感覺，真的只有和你一起而感到放鬆的時候才會浮現，亦使我對此越來越依賴。

    命運總是如此巧妙，要在對的時間點及對的情境遇上對的人，才能產生一種名為「舒服」的化學作用。人群中，我總是沉默寡言，因為熱鬧使我不知所措，無從安放我的位置。我的心欲逃避熱鬧，渴慕孤寂，但仍貪心的想找個使我安心的陪伴者。於是，你在冥冥之中向我走來，從朦朧的黑白變成有溫度的色彩，渲染了我心房的每個角落。也需在你眼中，我是熱鬧朋友圈中較少說話的一個，我的孤獨是如此怪異。但，我卻多麼渴望你的陪伴啊！在一片嬉鬧聲中，你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在我平淡的笑容背後，無以傾訴的沉重和無奈，都能在你我的交流中緩慢地散溢進空氣裡，身心得到釋放。在深夜快打烊的餐廳，我在家中矛盾的處境，曾被排擠的回憶，熱鬧中的無地自容及心底裡無從排遣的沉鬱，終可一一訴說。在我故作清高，不食人間煙火的背後，我只想有個人伴我走過人生中的高山低谷，伴我走遍天涯海角，發覺世間被遺失的美好。這樣，於願，足矣。

    值得感激的是，在我和你相識的兩年半內，我們達成了許多次的第一：由高危路段登上陡峭的飛鵝山，幾乎不停地踩了五十多公里的單車，環了三分一個香港島，去了傳說中的動漫節……這些經歷，大大地滿足我的探險欲，也只有你肯陪我締造這些世界紀錄。但當中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們看了一部日本動畫電影。我見證男主角為了救回身為「晴女」的女主角，甘願與整個世界為敵，甚至最後令東京水浸，都要挽回女主角。那時候，這位瘦弱的男孩仿佛與我重疊，欲逃離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然後，當男主角傳送到天空去找「晴女」時，就仿佛我們遠離煩囂，在澄明的天際間愉快翱翔，教我莫名感動。在乘地鐵回家的途中，我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而且是感動的顫抖。那一刻，我由衷地覺得，能認識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謝謝你，耐心聽我說完許多不為人知的煩惱，伴我走過最美好的青春。如果這一刻，我只能選擇一個人伴我度過餘生，那人不會是我的同學、我的其他朋友，甚至是我的家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正就是你。

    話雖如此，我總不能霸佔你生命的全部吧！你也愛好熱鬧，也有屬於你的朋友圈。由始至終，一直感到孤獨的，也許只有我一人吧。所以，我並不奢求你能完全理解我的孤獨，也不敢求你每一天都陪著我。我只希望，你能伴我度過某些夜深人靜的時刻，偶爾約出來迷走天地之間，就很滿足了。所謂人各有志，大家都有自己的野心，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希望趁我們還未踏足社會前，再冒險多幾次吧。趁在黎明以前，再陪我，享受一會兒這美妙的幽靜吧。

作者簡介

用戶

聖馬可中學 (S6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