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揮自己的小宇宙。
《儲存不了》
《儲存不了》
聽聞愛情,十有九悲,何不兩清,做回甲乙丙。
第一位客人,二十三歲,男。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確放蕩不羈。畢竟青春有限,吾生也有涯,而愛情的世界卻能延續無限個世紀。他不想倉猝的與一女子言定終身,更不想活於「她」的束縛之下。他們已交往第二個年頭,或許當中擁有過不少甜絲絲的點滴,可是他似乎漸漸對此失去了記憶。他說,她的一字一句是抹去這段感情的始作俑者:清晨剛傳來一句「早安」的手機短訊,隔一時半會兒又傳來個「早餐吃了麼」、「到公司了麼」、「午飯吃了麼」、「下班了麼」,他就宛如變成了鄰居的那個十歲兒子,時刻向母親報備行蹤。她會嗲聲嗲氣地解釋一切都是源於愛的關注。然而,過多的噓寒問暖只會成為他腦海中的枷鎖,封印着兩人從前一起看日出的時光,那個像晨曦一樣蒙着面紗的含羞少女,早已被如今煩厭的字句和腔調趕出了他記憶,再也儲存不了。即使她的眼眸裏的惹人憐惜,甚至泛出淚光,於他的腦海裏,浮現的唯有她巴不得自己永遠困在籠子內的影像,佔滿了整個空間,侷促、悶熱,讓他這個年輕的記憶體喘不過氣來。
第二位客人, 三十九歲,女。
她擁有,亦失去。七年前陽光大模廝樣的走進了坐落於峇里島的教堂,她以為白色婚紗是落在記憶樹下的一部坑紋,誓詞下藏着的是美滿家庭的寶藏。可惜七年後的她才驚覺,原來那道幸福的坑紋並不是永恆,它會變淡、變淺,然後被那個誰覆蓋,最終銷聲匿跡。記憶處不再只守護一個人了,他的內心的那棵記憶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清除了她昔日的臉容。七年後他儲得了別人,卻存不了她,在頃刻之間把美好的世界猛然顛覆,背叛了他。她明瞭已墮入他的圈套,卻依舊執着要於他的腦海裏佔一席位。這是自欺欺人嗎?是的。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一次又一次冷漠,一次又一次的無視,相處的時間縮短至剩下日夜交替的幾小時,如此的痛楚令她不能再承受,她卻選擇強行把這些記憶塞進腦海裏,明知再無力存起,仍不願釋懷。這是貪戀嗎?是的。他支配着她的情緒和人生,沒有他的她,就彷彿失去水份的泥土,涸之壤也。
第二十位客人, 二十八歲,女。
雖然她不用工作,不過得不到旁人的羨慕。她說她其實長期在「打工」,只是上司隔三差五便換了個樣,她的工作內容也就陪吃陪喝,陪玩陪逛,賺到的工資每一宗都不同,有可以買到一個三百尺的小單位,亦有可買到一套旅行裝護膚用產品。網絡上的言語攻擊,對她而言就似一縷輕煙,一吹便散,毫無殺傷力。至於愛情的溫度,也該是麻木了吧。不斷變換的臉龐,她根本來不及記着,霎眼便從腦袋的汪洋之中逃出,爬到地磚上,任憑路人踐踏,把他們踩得看不見五官。有時她會懷疑自己是否得了臉盲症,存不了男人的臉孔。她形容自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旁人早已看穿她的臭皮囊,所有的金鑲玉裹只需輕輕一戳,夢境從此破碎了,記憶體裏裝着的全都是腐爛的虛榮,物質風乾了盛載着愛情的玫瑰花,悄然將花瓣壓得扁扁的埋藏在記憶厚重的書層中。真正給予她愛情的,他容不下了。但若腦袋的記憶咭能夠擴充,她願意賣掉所有名牌包包,換取那張面龐,那個就算海枯石爛都無法擦去的面龐。
愛情本來就是一條不平等式,沒有誰比誰付出更多,只有誰比誰堅持更多,能記住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