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成長：《小婦人》裏的洋甘菊——喬

「一年之中就數十一月最討厭了。」 這天下午天氣陰沉沉的，梅格站在窗邊，看著外面花木蕭條的園子說道。

「怪不得我在這個月出生。」 喬鬱鬱不樂地說，全沒注意到自己鼻子上沾了墨漬。

「如果這會兒有喜事臨門，我們就會覺得這是個好月份了。」 貝思說。他對所有事情都保持樂觀態度，即使對十一月。（《小婦人》，第242頁節錄）

以上的對話是《小婦人》正文的楔子，這是一本女性成長的經典小說。《小婦人》不只是兒童文學的經典作品，也是美國精神的象徵。小說中的四位主要人物是梅格、喬、貝思以及艾米，她們是四姊妹，母親與她們同住，父親被征兵打仗去，她們生活在南北戰爭時期的美國，書的內容環繞着她們的日常生活。在這本書中，我最喜歡的人物是喬（原名為喬瑟芬，在書中簡稱喬），故接下來的內容便由這位十一月出生的姑娘為中心點而展開。

喬是四姊妹中的二姐， 她有一位姐姐和兩位妹妹。分別是梅格、貝絲和艾咪。作為一本主打女性成長的小說，首要條件當然是女性成長。雖然她是一位大咧咧又富有孩子氣的女生，喬把自己頭髮弄得亂七八糟，讓自己感到舒服。（《小婦人》，第40頁）她個性粗心大意，例如：在舞會中，鄰居勞里邀請她跳舞，她拒絕的原因是「我有個喜歡站在火爐前的壞習慣，不小心就會燒壞衣服。」（《小婦人》，第38頁）當然，勞里不介意她粗枝大葉的行為，所以她最後也接受了勞的邀請，與他共舞。在她的年紀總會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錯，只要不是致命的缺點，也是可以讓人接納，而她的缺點就顯得她有點俏皮又可愛。

我喜歡喬，因為她不像其他幾位姊妹般高貴到令人難以接近：梅格向往奢華生活，如百合般高貴；貝思是含羞草，總是怯生生的；艾咪生性高傲，就像月桂，天生就是為作奧林匹克優勝者頭冠而生，生來便與別不同，所以盛氣凌人；而喬倒是最為平易近人的洋甘菊。因此她和現實中大多的女孩子相似，我在她身上找到共鳴。而喬最寶貴且耀眼的特質，也是最讓我敬仰的地方是她的勤勞樸素。舞會結束後，假期便完了。地球仍然轉動着， 艷陽高掛， 夜幕降下，世界仍舊。那場舞會曾經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只是一場甜美的綺夢。梅格抱怨道：「我們其實不該像這樣享受生活，可是能這樣不工作，享受著晚茶及花束、參加派對、坐馬車回家、閱讀及休息，真的很棒。就跟其他人一樣，你們也知道我一直都很羨慕能這麼做的女生，我真的好喜歡奢華的生活。」（《小婦人》，第42頁）而喬只是輕輕地回覆瑪格這麼一段說話:「我們沒有那種命所以就不要抱怨，就像媽媽那樣扛起包袱打起精神往前漫步吧。我想馬區姑婆對我們來說依舊會像《老人與海》，但等我能心甘情願地背她時，她就會從我背上滾下來或輕到我沒感覺」（《小婦人》，第42頁） 喬的回覆，一位樸素無華且務實的女性形象在我眼前浮現。

在那時代，兵荒馬亂的戰場， 年輕力壯的男人們衝鋒上陣， 老弱婦孺在家中默默守候，動盪著社會上每個人的心，社會是由無數個家庭組成，當每個家庭因失去第一支柱時便開始動搖，家中的第二支柱就要站出來安撫眾人。那時代不正是需要一位這種默默扛起家中支柱的女性嗎？雖然不是中國的花木蘭般保家衛國的巾幗英雄，亦不是日本大和撫子般賢良淑德的女性，但是含辛茹苦地守着家的女性不也是有喬嗎？

喬酷愛寫作，她的小說《畫家爭雄》被報紙編輯徵用。 由於這篇小說是她的處女作，所以報社並沒有付她稿費，她也期望有一天可以靠稿費養家。那天尚未來臨前，家中從遠方收到急報，戰場上的父親生病了，家中急需用錢。母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擔心父親的心情也隨着家中嚴肅的氣氛瀰漫。 「快樂的人生不是財富，而是心中有愛，以及家人之間的感情。」（路易莎·奧爾科特）——為了解決家中的困境，她二話不說剪掉自己一頭美麗光澤且濃密的長髮去賣錢，可見她對家人甜滋滋之愛。她的姐妹中每個人也把自己的一頭長髮視若珍寶，她們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也沒有把自己寶貝的頭髮拿去換錢，只有喬寧願捨棄自己的頭髮，也甘願換錢補貼貧困的家。我憶起孟加拉的悲傷公益廣 告《收一下，還是剪短》曾說:「頭髮是女人的驕傲。」喬把自己的一頭引以為傲的長髮剪掉後，故作堅強地告訴眾人，她認為短髮很好，剪掉頭髮後身體變得方便又輕鬆，然而在星星都隱去時，月光穿過窗戶溫柔地撫慰着在被單裏哭泣的喬。她在為自己的頭髮婉惜，卻不後悔。假小子的喬也有一顆少女的心，但是為了家庭，不惜成長為一位勤勞樸實的女性。

隙縫裏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酷曬和暴雨的蹂躪下，她鑽出隙縫，迎風綻放。而喬本是天真無邪的少女，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經歷生活和時間的磨煉後，她蛻變成為一位刻苦耐勞、經得起考驗且的明媚女性。正如冰心所說：「成功之花，人們往往驚羨它現時的明艷，然而當初，它的芽兒卻浸透了奮鬥的淚泉，灑滿了犧牲的血雨。」

我本以第三者的視覺閱讀這本書，然而每當看到喬出現的情節，總是情不自禁代入她的角色。她始終仍是那位男孩氣的女生，然而她每次出現時，行為舉止又添加了一點成熟；最後她成為一位成熟的家庭女教師，也把馬區姑婆留給她的大房子改建為學校，更嫁給了在紐約時相識的德國家庭教師巴爾先生。看著她的少女時代的軌跡，我為她的一路的成長感到欣慰。那份為他人着想，默默支撐着一切的心情如昔。渴望成為像她這般的女子；渴求默化成如她般共情力高；盼望能夠為他人的不幸而傷心，祈盼默默守望着身邊人；期望擁有這樣的美德，把自己默化成這朵正朝旭日搖曳的秋季洋甘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