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團解開了？

　　「威——武——」兩排衙役一同發出低沉渾厚，如猛獸低鳴的嗓音，加上棒子的敲擊，地板顫顫抖抖的，站在公堂外的百姓都屏着氣，僵直身子，眼也不眨地看着那站在公堂中央的人，連氣也不敢大喘。

　　昨夜出席李大人的夜宴趕在破曉前才回府，不到一個時晨又被鼓聲逼着升堂，剛剛衙役的聲音絲毫趕不走我的睡意，沒想到來擊鼓的竟是昨晚的宴客何博，他最是近搬來我縣，是個富甲一方的茶莊莊主，現在居然鬧到公堂上來，都怪我昨晚沒有好好向他打聲招呼，現在我算是惹上是非了！

         「陳大人，冠冕堂皇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茶莊珍藏的雨後龍井被盜了，還請大人還我一個公道。」不等我多作回應，他連忙轉身喝道︰「把人帶上來！」

　　於是一個被五花大綁身穿布衣的男子像個奴隸一樣的男人被何家的僕人押上公堂了，我不禁眉頭一蹙，暗忖這何博的確囂張，但門客見狀卻在我耳邊道：「得罪不得。」我才嚥下一口氣，姑且忍讓。

　　「此人昨夜溜進我府，被僕人扣了下來，我今早回府，家僕向我通報茶葉被盜，茶葉是要進貢的，如今此人嫌疑最大，還請陳大人秉公處理，不然傳到聖上耳中，只怕觸怒龍顏。」說罷，堂內外馬上掀起一片軒然大波。

　　「這人真是膽大包天，進貢的東西能偷的嗎？」

　　「開罪皇帝可是要殺頭的，真是不要命啊！」

　　「陳大人，我冤枉啊！」那人被幾個人壓制住，掙扎地喊着冤。

　　「肅靜！」我喊，不忘用眼角瞪了門客一眼，但他卻一副氣定神閑，沒半點驚訝。

　　我命那人抬起頭來，覺得眼熟得很，道︰「你是李大人的管家？李永？」那人一句「正是」使公堂外的聲音如雷般轟擊我的雙耳，可都不及我腦海裹紛亂的思緒煩人，現在一邊供我大量稅收的大商人，而另一邊又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縣官，這下真是左右為難，完了！完了！

　　「我昨夜是奉李大人命令到何府送禮的，想必您也知道，我指揮弟兄把賀禮一路運到何府廳中，走的時候發現我身上的玉佩丟了，我讓弟兄先走，自己留在何府找，才剛找到就被人扣下了，即使找來替我們開門引路的侍從作證，可他們堅決不肯放人！我實在冤枉啊！」李永說罷，便是一陣叩頭，而堂外的風向一陣混亂，人人將信將疑的。

　　我回想起昨晚李大人確實在眾賓面前說要馬上派人把那三尺珊瑚送到何府，而且更是命令李永全程監送，如此他他們一行人作為當晚進何府的外人最有嫌疑。

　　「一個僕人身上還帶上玉佩，可笑可笑！」何博冷哼一聲，厲聲道：「還不快把茶葉交出來？」而李永的臉色一斂，咬牙切齒強忍慍怒道：「那是家母遺物！還有茶葉失竊與我無關。」

　　衙役把一塊雕琢簡樸的玉佩呈到我的案上，我反覆細看，又撫上那玉佩上的坑紋，這玉的質地確實不好，肯定不會是何府這等富家人會買的。

　　「如今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是李永行竊，反倒是何老爺一直把李大人的人綁着確實不好。」我故意在「李大人」三字提高音調，我微微偏過頭，只見門客向我頷首，何博一時語塞，花白的眉皺着一絲的困窘，公堂外的風向旋即改變︰

　　「哎啊！這何家真是冤枉好人了。」

　　「人家李大人派他去送珊瑚，還被當成賊了？嘖嘖……」

　　「還把人綁上公堂，這不是成心想讓李大人難堪嗎？」

　　「你用甚麼證明這就是令堂的遺物？還有如今茶葉下落不明，明天就要呈上京城，這……」何博一言底氣十足，反證要證明遺物是難上加難，而李永身上又沒別的證據，我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加上缺乏睡眠，腦袋是像頂着一座大山，我轉頭打算向門客求救，卻發現他不見了，公堂內外的嘈雜更是讓我的思緒困在大海漩渦之中！

　　我正要開口喊肅靜，公堂外的人聲戛然而止，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腳步與衣料磨擦聲，只見公堂外的百姓急忙讓道，而我尚未看清來者就先聞其聲。

　　「李永在我府多年，此玉佩從他第一天入府就帶在行囊裡。何老先生應該相信了吧？」

　　我的五臟六腑同時一顫，睡意瞬間煙消雲散，雙腿連忙奔下臺階，雙手早已恭敬地作揖，道：「見過李大人。」

　　何博又冷哼一聲，揶揄道：「昨夜李大人對老朽的茶葉是讚不絕口啊！可這雨後龍井是給聖上品嚐的，不能有半點差池啊。」

　　「確實確實，可是何老先生把我的管家綁上公堂，只怕皇上喝上你那雨後龍井前，就要先把你治罪了！」李大人的語氣平靜如湖，但卻讓何博的臉色氣得鐵青。

　　「老爺老爺！茶葉找到了！找到了！」一個穿着短衣的僮僕連滾帶爬地撲在地上。

　　「當真？」何博的雙眉展開，臉色更因喜悅變得紅潤。

　　「是真的，因為藏雨後龍井的櫃子受潮，被個新來的拿去跟其他茶葉放在一起，一時沒找着罷了！」

　　「一群飯桶！你知不知道這給我惹上多少麻煩！」語畢，何博又轉身來向我倆作揖：「是我魯莽了，還請兩位恕罪。」

　　「算了，何老先生也是焦急，找回茶葉就好了，其他的本官就不計較了。」語畢，李大人便帶着終於被鬆綁的李永離開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結案退堂吧！」在那片低沉的「威武」中，我終算鬆一口氣，這場風波終於消停了，然後就不知何時歸來的門客把我攙扶到內屋。

　　「真不該聽你的餿主意，那何老爺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是穿幫了怎麼辨？」我打着哈欠，不忘責備門客。

　　「大人放心，給他留下的也是龍井，不易察覺，即使穿幫他也沒面子再來鬧公堂了，況且明天就得呈上京師，他也來不及再找了，他頂多只能魚目混珠，祈禱聖上不要降罪。」說罷，他便為我遞上一杯熱茶。

　　「不愧是要進貢的，真是好得很！剩下的都留給李大人了？」

　　「不，都被銷毀了，只剩下這一壺了，況且我們的目的是要皇上降罪，與李大人充公何家家產，到時候您每天都能喝上這雨後龍井。」

　　「所言甚是啊！」語畢，我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茶葉都通通倒到爐火裡去，「啪嚓」一聲，玉石茶具都化為碎片，門客笑着撿起那剔透的碎塊。

　　「大人真是越來越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