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十八歲

           媽媽入院前向我講的童話故事，至今仍然瀝瀝在目。

          「⋯⋯然後，小王子從石牆一躍而下，在石牆下的青蛇咬了他一下，毒液把小王子毒死了。」「媽媽，我不喜歡這本書！」我嚷著。年幼的我，只讀過愉快結局的童話故事，而這個故事卻有着悲傷的結局⋯⋯「故事還沒完呢！」媽媽笑著說：「小王子的家在很遠很遠的星球上，回家的路途很漫長，因此不能把沉重的身軀帶回去。小王子回家了，你不是應該替他開心嗎？」「你真像小王子一樣，每件事都以樂觀的態度面對。」

           眨眼間，年少無知的我已十八歲了，而《小王子》也早已塵封在房間一角的小抽屜裏。

           我落寞地坐在電視機前，把音量調至最高；一如所料，我還是一點也聽不下去。「今天的新聞報導到此為止，再見—」我用力按下「關閉」按鈕。自從媽媽入院後，家裏變得異常地寂靜，冷冰冰的：根本沒有任何聲音能夠代替媽媽的笑聲。

           「姊姊，我很悶⋯⋯不如給我講個故事吧！」坐在我身旁的弟弟打破了沉靜，遞給我一本白色的書。「欸，《小王子》？你是怎麼找到的？」我驚訝的說，「我還以為這本書已經扔掉了呢。」

           我翻開了第一頁。書本內的紙張隨著時間的洗禮，已經逐漸發黃；儘管如此，兒時和媽媽一起看書的情景還是無比清晰地浮現眼前。「我會住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面，在某一顆星星上微笑著。」我朗讀着。「每當晚上你仰望星空的時候，就會看到所有的星星都在微笑似的⋯⋯」我倏忽感到心頭一酸，讀不下去了⋯⋯

           插畫中的小王子依舊燦爛的笑著。這公平嗎？這一點都不公平。童話故事中的人物往往都是「從此以後快樂地活下去」；那麼現實中的人們呢？前幾天收到消息，醫生說媽媽的健康逐漸轉差，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我百感交雜：為何故事情節中的一切快樂如意永遠都不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童話故事就只是孩童空空的一個天真念頭嗎？我呆呆地坐着，一滴滴淚水不聽使地滑了下來。「姊姊怎麼了？」「來，我們去探望媽媽吧。」我說，連書也沒放下便握著弟弟的小手走出家門。

           我們走著走著，一頭烏鴉飛過上空。一陣不安的氣氛油然而生，我的步伐也慢慢加快了— 為什麼呢？到達病房時，只見一張灰白的布蓋著病床，我的心頓覺碎滿了一地。「你的母親剛才⋯⋯」白布清晰地印出了媽媽的輪廓，是那麼的熟悉，牽動著我的思緒，想起昔日的光景；如今她突然離開我們，說不清的傷感和無助感浮現起來。「醫生，我知道了。」我強忍著淚水說。整個病房都陷入哀愁中。

           「媽媽去找小王子了嗎？」弟弟天真地問道。我抹去淚水，驚奇地望向天真無邪的弟弟。沒想到弟弟的思緒是如此簡單，把自己置身於童話世界中。我頃刻發現，自己已變成了家裏最年長的人，而照顧弟弟的責任也將落在自己的手上。「這個還給你。」我抑壓着情感說，把一直拿著的《小王子》輕放在媽媽的枕邊。童話故事永遠都只是虛幻的，世上根本沒有活生生的童話。

           十八歲的我已徹底地長大，而小王子的天真爛漫也永不復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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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4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