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似水年華

人生代代無窮，天邊醉酡紅。晚風，輕送。那一片蒼穹，有多少騷人墨客為其歌頌。也許多年以來仍是這天空，只像雲朵幾重，將過往捲入簾中，變得朦朧。

那年深秋，仍未白首。落霞餘暉灑落，為窗台鍍上一層金光。其光芒照耀著我的臉頰，將我籠罩於其中。他在作下山之的掙扎，咉照著屋內的事物。

共聚晩餐之時，已為傍晚。母親瞥見牆壁，鏽跡斑斑。忽發懷緬之情。意思也就大約是搬入居所已十年有多，自傷遲暮，年華老去之悲。

不知是否人到中年，也就常喜歡回憶舊時，追憶似水年華。可是由美好回憶抽離回蒼白的現實，總是有強烈對比。兩鬢斑白，老態龍鍾。我盯著她已被枯藤纏繞，有著千溝萬壑的臉，也就不禁感嘆。

説了一句人終將逝去，或早或遲，或你或我。於某一天閉上眼睛，也就溘然長逝。埋葬於黃土下，超脱於九霄外。

也許母親是年紀關係，或是因從舊社會一路走來，封建思想仍根深蒂固。聽我一言，便立為大驚失色。揮手示意我閉嘴，叫我不要淨說些負面的事。我微微一笑，了然於胸。

死亡是禁忌，恍惚談了便有人會逝去，便閉口不言。恰若魯迅筆下寫至這孩子將來會死，便被人合力痛打一番。笑迎哭著的新生命降臨，卻哭送笑著的舊生命離開。他們似乎並不認同，永劫回歸論。

明明大家都知道真相，卻選擇把其掩蓋於黃土之下。到自掘墳墓時，真相才可重見天日。

每個人都懼怕未知，因此每個人都害怕死亡。對何去何從，懷惴不安。但宗教給予其方向，帶來了信仰，告訴了死後世界是怎麼樣。但信仰不過遺忘了真相，真相又不沉溺於表象。所以假像，真象。真像，假象。

世人常把時間比作水，因其流動不息。但我總把時間比作歷史的洪流，把時代比作水珠，把人比作沙。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如遠行客。多少文人只可隔一泓秋水，望洋興嘆。歎那滾滾東流，歎那白頭，歎那不可橫度扁舟，歎那不可行走。

我常常想於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停下，但卻被洪流簇擁。於人海中浮浮沉沉，再決堤而出，無力感席卷而來。

只有時間緩緩前進，車輪碾過了人生，碾過了夢想。碾碎了青春，碾碎了歲月。無數沙石堆積，前仆後繼。但終究還是阻擋不了它，落得個螳臂擋車的下場。於洪流中留下了一道道輪印，證明過沙石的流痕。沙石从其激盪的生命激起了浪花，卻始終無法令它停下。

春去秋來，寒暑易節。除了死亡，在你的世間裏停下。散渙的曈孔只記錄著死前一秒，無力的四肢仍進行著死前活動。心跳停止了，呼吸停頓了，時間嗄然而止。恰若枯竭的水，徹底被蒸發。形態深埋土壤，靈魂飛往天上。但不論少了誰，地球仍是繼續轉動。

回過神來，母親仍然苦苦抵抗。歲月不饒人，她亦不曾饒過歲月。但代價卻是昂貴，獻上其所有的青春。但我早就了然於胸，萬事徒勞無功，終將一切成空。

縱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但今朝已變昨天，未來快變現在。大浪淘沙，亦淘英雄，他們與凡人沒有什麼不同。那指點江山的身軀傾倒，化作麈土飛揚的道路；那紀錄事跡的石碑塌斷，化作荒蕪人煙的田園。沒有什麼是永恆的，惟有時間。

有人曾問過是否仍記得祖父之名，我不禁羞愧地搖了搖頭。但我卻記住了莎士比亞丶拜倫丶李白和魯迅等名。因為他們留下了作品，留下了精神印記。沒有什麼是不朽的，惟有詩意。

若說歴史為車，藝術便為車上運載的事物。

我知道時間一直流走，我知道人生是有盡頭，有無窮的路口，要走，走到白首。我知道終在一天要和這世界道別，夜闌燈㓕。

我只期昐留下詩篇，伴隨著時間流動，不致於意義成空。只要世間尚有人吟誦我的詩篇，這詩就將不朽，永葆我的青春。軀殼泯滅，精神萬古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