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牽小手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5/07/2018

        最近不知怎的,常常從噩夢中驚醒,驚醒後又在恐慌中重新睡去。反反復復,卻沒有絲毫印象,讓人傷透腦筋。努力回憶,也只模糊地記得,那是一雙手,佈滿老繭、褶皺,青筋裸露的大手。

 

         直至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閃電猛地劃破了天際,還沒來得及反應,「轟隆——」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呼呼作響的大風,猛地朝屋內轟來——我「啊!」的一聲,再次從噩夢中醒來。稍稍平復情緒,卻發覺屋內的燈,昏黃,暗淡。不可能啊!我新買的燈泡,怎麽可能……想到一半,我愣住了。對啊,我現在是在鄉下,簡樸的外婆家,並非城裏那滿屋子高科技的房間啊。「吱呀——」老舊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在寂靜無垠的夜裏,動靜不小。明亮的火光,隨著腳步聲的靠攏,頓時照亮了屋內。我抬眸望去,驚訝瞬間爬滿雙眸。

 

         「外婆,這大半夜的,您怎麼來了?」外婆的到來,我詫異之餘,更是擔憂。外婆的身子每況愈下,從前幹農活時的得心應手,演變到現在,已是連水壺都拿不穩了。外婆呵呵一笑,將手裡的蠟燭遞到了我手上,柔聲道:「你打小就怕黑,特地來給你送蠟燭的。」她的話,讓我一愣,有些恍惚。打小……思緒一點一點倒回到過去,不偏不倚,停留在了我剛來這兒的時候。那年的確發生了很多事,好的,不好的,接踵而來。像拆彈般,運氣好,你鬆一口氣;運氣不好,嚇得你魂飛魄散。

 

         那年,我離開城市,被當做累贅般,被父母急不可耐地丟棄在了鄉下。那年,父母正式離婚,各自組成了家庭,我成了無依無靠,不是孤兒的孤兒。那年,我才十四歲。若說我的少女時代像是一場悲劇,也不盡然,起碼,我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點亮我鬥志的導火線。那一雙大手,幹過地裏的農活,挑過沉重的扁擔,也洗過堆積如山的衣裳。佈滿老繭,粗糙而紅腫;可同樣是那雙大手,將我從困境中扶起,為我擦過淚水,省過鼻涕,更不辭辛勞的為我賺過學費。手心的繭子代表的不只是歲月拂過的痕跡,更是我心底里數之不盡的感激。

 

         思緒緩緩歸位,望著眼前和藹可親的老人家,我的眼眶不斷有淚水在打轉:「外婆,很晚了,回去睡覺吧。」「好,外婆走了,走了……」外婆笑著,緩緩轉過身去,年邁的身子一步一步朝外走去,眼角似有淚光閃爍,還是我看錯了?心,猛然抽痛!不知怎的,我感覺,感覺……外婆這一去,好像整個人從我的生命中抽離一般,沒有了痕跡。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說不出話來!

 

         「啊!」再次從噩夢中驚醒!我撫著陣陣泛疼的太陽穴,掃試著周圍,不是鄉下的木屋,而是我如今的住宅,屋內的燈光,是亮堂的。難道,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叩叩叩……」房門被敲響,我還沒應聲,那人便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眼眶是別樣的紅,如同日落西山時的餘暉。「木槿,你老家打電話來了,說……說你外婆……前幾天去了……」兩行淚,猛然從我眼眶中躍出。我頓時明白,這連日來的噩夢,它究竟是什麼了……悔恨參雜在苦澀的淚水中,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