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愛的繡球花

我討厭繡球花。

我討厭繡球花令我回想起的一切。

「來，拿著這束花！」她邊說邊把一束繡球花放到我手上。那是1914年，是十月，但我還記得那粉紅色的花蕾和白色的花朵。「我希望你不會失去希望，我不在時也要堅強。」我還記憶猶新，清楚記得她道別時如何牽強微笑，記得她在火車上如何含淚揮手，記得我在月台上如何泣不成聲。她是我國軍隊唯一一位上戰場的女性。

繡球花的花語是「希望」。

繡球花由成千上萬朵小花組成結構，就像人生是由周遭的瑣事、遇到的人和跟他們創造的回憶，結合而成的。可是剩下我這朵小花的繡球花有成何體統呢？

她離開英國後，我有時候整天都在家中踱步，想著她，想著那束花。我心知肚明無論我如何對她朝思暮想，都不能瞬間帶她回來。因為已經是十一月，她送給我的繡球花早已凋謝了，其壽命跟它曾帶給我的希望一樣短暫。雖然兩者都有剎那的光輝，但始終有枯萎的一天。再過幾天就進入十二月，屆時街上就會滿被冬青花覆蓋。聽說冬青花能保護愛，於是我買了一束冬青花，希望它能守護我遙遠的繡球花。

聖誕翌日，回到家中時，有一封電報在等待著我，就如我在等待著她。她在電報中提到我國軍隊和德軍在比利時依佩爾地區為了慶祝聖誕節而停戰了。她沒有提到那天的繡球花，但她說她會跟隨傷兵回國。那個晚上，我久違的安心地睡了一覺。

她回國後一個月，舉行了婚禮，嫁了給一個軍中認識的人。她的結婚場地，由進場至聖壇前，被不同種類的花球覆蓋，但就是沒有一束繡球花。新婚的戀人讀過誓詞後，新郎把一束粉玫瑰獻給她——膚淺。拋花球時，台下觀眾們都雀躍地擠來擠去。為什麼場內有那麼多追求幸福的人，花球偏偏落在我手上？那是藍色的繡球花——浪漫和美滿。

那繡球花確是美，但諷刺得令我差點流淚。我還倒不如收到一束斑紋石竹。千千萬萬朵繡球花帶來的希望，都不及我當刻的空虛。

我願把世上所有繡球花變成千日紅。我願她那時沒送我一束繡球花。我願繡球花——希望——的壽命能長長久久。

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討厭繡球花。

我討厭繡球花，因為我曾經深愛著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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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2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