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

    凝視著手中那佈滿摺痕的照片，我的思緒不禁飄回那二十年前的冬天，飄回那寒風刺骨冷的讓人直哆嗦的冬天。
 
    二十年前的聖誕節，我是在瑪麗醫院裏過的。父母都忙著出席由弟弟飾演主角的聖誕節話劇，不能抽空到醫院陪我。患上了肺炎的我獨自在病床上待了很久很久，無精打采地看著墻上的時針在鐘面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黑圓圈。突然，一陣熟悉的脚步聲從病房外傳了進來：是外婆！外婆昂頭挺胸地走到我的床邊，烏黑的高跟鞋發出「噔噔」的聲音。看著一向凶巴巴的外婆，我嚇得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夠呆若木鷄地盯著外婆。外婆沒有説話，一聲不吭地坐在我的床邊，用她那熱乎乎的手緊握著我瘦弱的小手。那一整晚，外婆一句話也沒説過，只是默默地守在我床邊，看護著我，照料著我。在風雪交加的聖誕夜，我緊握著外婆的手，看著墻上的時鐘，但願時間的洪流能停下，停在這溫暖的聖誕夜。

    有人説：「時間不留人」，是的，匆匆的二十年在白駒過隙間溜走，已開始工作的我亦有五年沒有探望過外婆了。每次外婆來電問我什麽時候有空到餐廳吃飯，我都以工作繁忙爲藉口委婉地拒絕了。一天工作期間，弟弟傳來了短訊：「立刻到瑪麗醫院看外婆」我下的彷徨不安，戰戰兢兢地坐上了出租車趕往醫院。我的心跳得飛快。下車後，弟弟把我帶到醫院的急症室。看見已昏迷不醒的外婆，我吃了一驚：外婆以前紅潤的臉在五年間變得蒼白，以前漆黑的頭髮亦變得稀疏，灰白。又是瑪麗醫院的病房，我坐在外婆的床邊，緊緊地握著她冰冷的手。

    上個月，外婆在瑪麗醫院去世了，把我幼時與她的合照留給我作遺物。當外婆躺在病床上盼著跟我吃飯時，我對她的印象卻仍然停留在她二十年前健康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了探望她的機會。在時間的洪流裏，有些人會為心愛的人停下脚步，外婆做到了，我卻因不懂得珍惜而留下了畢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