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本紀 節選 司馬遷

項籍者，下相(1)人也，字羽。初起(2)時，年二十四。其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為秦將王翦所戮(3)者也。項氏世世為楚將；封於項，故姓項氏。

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4)學。

秦始皇帝游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5)矣！」梁以此奇籍。

籍長八尺餘，力能扛(6)鼎，才氣過人，雖吳中子弟，皆已憚(7)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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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8)；駿馬名騅，常騎之。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9)。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10)何！」歌數闋，美人和(11)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注解】：

1. 下相：秦縣名，今江蘇宿遷西南。
2. 起：造反起事。
3. 戮：殺害。
4. 竟：完成。
5. 族：滅族。
6. 扛：兩手對舉。
7. 憚：畏懼。
8. 幸從：得寵而隨從。
9. 逝：往、離開，指烏騅馬不肯自我遠走。
10. 若：即「汝」，指虞姬。
11. 和：唱和。